近日來,天氣愈為寒冷。

且以往珠母色的天穹及碧浪層疊的溪流,如今都大失原有的生氣,隱約染上暗淡的灰濛色。昨夜下了場雨。今晨起來,便透過窗柩看到霧氣將窗外的一切遮蔽。

我披上大衣坐在桌旁,看著早報。屋子向陽,抬頭可見太陽,但陽光不甚灼烈。這時節,除過為生計所迫的商販在街上叫賣,路上已無多少人。連鳥也被寒氣逼退,窩在枝巢裡發出稀稀的啼音。我起身從櫃上取下茶盒,捏了一撮前些日子朋友送的茶,放在杯裡。滾沸的水將茶葉衝開,散逸出清香。這茶葉仍舊是老味道,來自大山深處的花香味,空氣的清新味。朋友也自然是熟悉的老友,已多年未見。那日在橋頭碰了個照麵,也便恢複了以往的通訊。

任誰也想不到,上次見麵業已是十幾年前的舊事了。他還如以前一樣,喜歡穿著藍灰格衫,左手腕戴著上海牌老樣式的表。聲音仍是那麼熟悉,粗獷且又有些沙啞。

“你送我的那頂帽子我還存著。”他笑著說。我已忘卻了何時送過他一頂帽子,便疑惑地問:

“帽子?”

“你不記得了?”

我搖搖頭。“那年在山後的草甸裡……”聽他一提,方纔大悟。我已回想到了,那年秋收的時候,他父親在地裡割麥子。當割到地頭木杆時,突然倒地不起。我這愛穿藍灰格衫的朋友,在異地得到家中的訊息時,便立馬訂下車票,趕回家看最後一眼。家裡人披麻服孝,在家外的靈棚裡守靈。我同鄉鄰在一旁幫忙管些事情。

臨近傍晚他到了家,換了喪服。他跪在棺前,一語不發。他看見我,便帶些哭腔的說,我還未成業,還未讓他看到我已能力更生了。我拍拍他的肩,然後同他一起坐在棺旁。幾日後,他父親葬在了那片地裡。約莫著過了一個星期,他揹著包同我講,他要去外地打拚,大抵不再回來了。那時我正接手一個小店,賣些雜貨。我聽到後便送了他頂帽子,挽留幾句後他轉身便走。我在店裡看那熟悉的身影,向遠飄去,繼而飛似的越過田疇裡的阡陌。

恍惚間,我覺得隨他父親一同倒下的,還有他對生活尚存的一絲美好幻想。

漸漸地便與他斷了聯絡,他的行蹤就像北方的雪落如河中一樣,消匿了。直到如今方纔再會,可謂是枯木逢春。

記得天還未像現在如此寒冷的時候,我在深寬且蜿蜒的河上,置放下一葉小舟,準備順流而下,賞賞這山水。暖陽照著泛起縠紋的潺溪,周邊青蒼的鬆柏與白楊交錯,其中不乏有淡藍長尾的鳥飛梭。我棹著小舟,一直遊到黃昏方纔上來。雲霞已被染成紫黛色,眼前的一切都富有畫意。我彷彿走進了筆下的世界,置身其中了。我有點兒癡。

隻不過這河現今已乾涸,仍到那裡嬉耍的,恐怕隻有戴著手套堆雪的孩童了。

太陽已高懸在蒼穹之上,早霧業已消散,周圍變得清晰。空氣中有些淡淡的家禽味,我將涼透的茶倒在花盆中,繼而走到院子裡。今年初秋種的幾根竹子在院中央直立,使我在這白茫天地間窺探出些趣味。

院落不大,卻容下了祖祖輩輩的新陳代謝及種種人事變遷。隔壁是排老屋,已有逾近百年曆史,早年間這屋的主人為應對時局的動盪和家庭的移遷,將屋內大小陳設皆用板車拉到了當鋪,變換成了銀元,乃是整個家庭生存的希望。這屋空置到如今,亦門可羅雀。雖從未進去過,但定能猜測出其中早已蒙上厚厚一層塵土了。

因位置的相近及心理的驅使,鄰居將老屋的院子納作菜田。種些應季的果蔬。兩家的隔牆並不高,所以總能看到他們老兩口忙活。那老院裡有棵柿樹,有棵香椿。每當夏季如期而至時,有些老人和孩子便來此取些香椿,並互相寒暄幾句。前幾年我所熟見的老人陸續不再來了,有的已過世。有的因種種疾病纏身而無奈坐在家中,他們心存著熟悉的香椿芽兒。也自然仍存有對生的渴望,所以他們的子輩代他們來取一些椿芽,來取一些回憶。

這祖輩的新陳代謝倒像是日出日落了。在這種無奈的交替中,竟創下多少事業!歲月的易逝,就使匹夫也悟出些道理,又來教導後輩了。後輩也將這道理傳給自己的後輩……殊不知,就這些簡單的道理,竟隱藏著人世發展的秘密。

我常隱隱地感覺,時間讓一切都變淡,且有所乏味。但我環顧四周,那老屋仍是老屋,這天也還是那麼曠遠。一切都冇有變。我已漸漸悟出些理,人世的盛衰隻不過是曆史洪流的小小點滴。人的祖先從叢林深處發家,繁衍至今,其中紛現過多少往事!但無論怎樣,這山河仍舊是這山河,一輩輩人的生死儼然隻是自然定律的新陳代謝罷了……

遠處的犬吠將我的思緒拉回,冷風將我的手凍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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