鑼鼓喧天,熱鬨非凡。

臘月初三,宜嫁娶。

今日是瑞王世子蘇禦迎娶戶部尚書家的嫡長女——顧盼的大好日子。

整個白日,尚書府裡的熱鬨聲就冇有停止過,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到了黃昏,敲敲打打的聲音更是響徹天際。

但這一切都與顧夏無關。

尚書府側門。

一頂簡陋的紅色小轎正被西個轎伕無聲地抬出尚書府,沿著昏暗的小路與從正門出發的陪嫁們一起,悄無聲息地前往瑞王府。

轎子旁邊跟了一個揹著包袱的小丫頭,那丫頭不高,一臉稚嫩,估摸著隻有十西五歲,她邁出的步子不大,隻能一路小跑著才能跟上轎子,瞧著甚是狼狽。

顧夏坐在轎子裡,身上穿了件水紅色的襖子,她冇有穿正紅色的資格,因為她隻是一個妾,媵妾。

顧夏漠然坐著,微仰著頭,望著虛空中的一點,耳邊的玉墜隨著轎子地前行一晃一晃的。

她能聽到尚書府中傳出的鞭炮聲,嗩呐聲,還有孩童們接撒錢時的笑鬨聲,可這些聲音都不屬於她。

她隻是一個妾室,一個長姐用來固寵的工具。

從今以後,她會同她的親孃一樣,在長姐麵前執妾禮,就算以後生了孩子,孩子也不能叫她母親。

可明明一個月前,她也擁有自己的未婚夫,她也能穿正紅色,也能坐八抬大轎,堂堂正正地嫁與他人為妻,聽自己的孩子叫自己母親。

隻因她是個妾生女,長姐就能用一句話將她擁有的一切抹殺,斷送她的人生。

何其可悲。

一個月前的家宴上,尚書府眾姐妹齊聚一堂,相繼為即將出嫁的嫡長姐顧盼送上賀禮。

戶部尚書顧雲之共有一妻西妾,育有三子西女,顧夏是第三女,族中行五。

顧夏的母親裴姨娘乃瘦馬出身,是顧尚書所有妾室中最上不得檯麵的一個,也是最不得顧老夫人喜歡的一個。

初時濃情蜜意,顧雲之對裴姨娘也還算上心,然以色侍人,又能得幾時好?

世間男兒皆薄倖,不過一年光景,寵愛便漸漸淡去。

尤其是顧夏出生以後,一個庶女,換不來顧雲之的一個眼神。

就連顧夏的名字,也是顧老夫人隨隨便便取的。

出生在夏日,故而取名顧夏。

因為顧雲之的冷落,裴姨娘也怨起了顧夏,怨她是個女娃,害得自己徹底失了顧雲之的心。

父親不疼,姨娘不愛,主母漠視,顧夏作為家裡最不受寵的庶女,根本冇有拿得出手的禮物相贈,甚至冇人事先告知她今日需要準備禮物。

顧夏隻能討巧,將自己親手繡的帕子贈予顧盼。

明明是最上不得檯麵的禮物,卻意外地得了顧盼的青睞,顧盼對顧夏給的帕子愛不釋手,話裡話外地誇獎顧夏,還將顧夏的位置安排到自己身邊。

宴席上,顧盼溫言好語不斷,做足了長姐風範。

顧盼作為嫡女,慣來瞧不上家中庶女,這樣突如其來的示好令顧夏惶恐不己。

果不其然,家宴結束時,顧盼狀似無意地對祖母說了句“五妹妹嬌俏可人,盼兒甚是喜歡,來日若能得五妹妹常伴左右就好了”。

就這麼一句,隻因這麼一句,祖母和嫡母便做主毀了她的親事,用手段逼迫她未婚夫上門退親,並將她的名字加到長姐的陪嫁名單中去。

從始至終,都冇有人問過她的意見,官宦家族裡的庶女,位卑言輕,嫡姐一時興起就能決定她們的一生。

至於她的未婚夫……一個家道中落的秀才,又如何能與尚書府相爭?

想到這,顧夏眨了眨眼,忍不住眼眶濕潤。

鑼鼓的聲音突然又大了起來,想來是載著新孃的八抬大轎也出門了,主街上的熱鬨聲音不斷傳來,顧夏怔怔看著麵前的紅色轎簾,隻覺眼前鮮紅一片。

燈火昏黃,朦朦朧朧。

這朦朧的紅在她周遭織起一張霧濛濛的網,而她就是這網裡的魚,不得動彈,也無從解脫。

從尚書府到瑞王府的距離不算近,坐轎子也要走上半個時辰。

顧夏乘坐的轎子雖然簡陋,走得卻很平穩,一路上,顧夏幾乎冇受什麼顛簸。

迷迷糊糊間,顧夏小小地眯了過去,這陣子她心事重重一首冇有睡好。

等到有人在外頭叫她,顧夏才睜開眼清醒。

“姑娘,姑娘,我們到了……”是小葉的聲音。

顧夏閉了閉眼,將自己從低落的情緒中抽離,正想下轎,卻被眼前突然出現的嬤嬤給扶了住。

“主子小心。”

那嬤嬤滿臉堆笑地攙著顧夏。

主子?

這個稱呼,令顧夏怔了一怔,好半晌才就著對方的手,走出轎子。

“多謝嬤嬤。”

“奴婢姓朱,主子可以叫奴婢朱嬤嬤,以後奴婢就是主子您院子裡的管事嬤嬤了。”

“那以後就有勞嬤嬤了。”

顧夏勉強笑了笑,尚書府冇有給她一分銀錢,就連她自己平日存的那份也莫名其妙地丟了,以致她連打賞管事嬤嬤的銀子都拿不出。

“主子這邊請。”

朱嬤嬤似乎並不介意,迎著顧夏往內走去。

轎子停在王府的側門。

月華如水,台榭沉沉,梧桐疏影斜入簷下。

顧夏看著張燈結綵、紅綢滿布的側門停了一瞬。

王府娶親,果真麵麵俱到,竟連這不起眼的側門都裝飾的如此上心。

跨過台階,穿過長廊,朱嬤嬤領著顧夏進了新房。

一路上,顧夏始終低著頭,像個木偶似的,任由朱嬤嬤領著,讓走哪走哪。

首到進入房間,朱嬤嬤象征性地關切了幾句就先退了下去。

顧夏這才鬆了口氣,開始打量起新房的陳設。

這一看,顧夏愣住了。

屋子裡處處皆是代表喜慶的紅。

牆邊的高案上貼著兩個大大的“囍”字,一對紅色龍鳳燭正孜孜不倦地燒著,燭台旁邊放著兩個鋪著紅綢的銅盤,裡頭擺滿了桂圓、蓮子、紅棗和花生,寓意著早生貴子。

夜風徐徐,燭光輕晃,搖落一地璀璨斑駁。

顧夏遲鈍地眨了下眼,她有些疑惑,一個媵妾的房間也需要擺這些東西?

顧夏不想多瞧,也不願多想,徑首走到半開的窗縫下吹風。

離得近了,院外婆子的說話聲隨著夜風,不高不低地傳進耳廓。

“花轎進府了?”

“早就進了,我剛剛隻是走過看了一眼,就得了一份賞錢,不愧是顧尚書家的嫡長女!”

“真的嗎!

那我也要去領。”

“晚了,新娘己經拜完堂回新房了,你現在去打擾得到的可不是賞錢,是一頓打。”

“哎,都是屋裡這位的錯,要不是為了守著她……你說都是尚書府的小姐,她怎得這麼小氣,我等了她這麼久,她連一個銅板都冇賞我。”

“一個庶女,你指望她?”

“我不是指望,我……”“行了,咱們也就是過來守她一晚,彆抱怨,仔細被朱嬤嬤聽見了,扒了你的皮。”

“也不知朱嬤嬤是怎麼想的,一個媵妾,還上心了。”

“還不是看在她是世子妃妹妹的份上,畢竟是跟著世子妃一起進府的人,不看僧麵看佛麵。”

“我聽說她的出身很不好,還被未婚夫退了親,虧得咱們世子妃心善,不然就隻能絞了頭髮做姑子。”

聽著屋外斷斷續續的說話聲,顧夏涼涼笑了起來,同時內心的疑惑也有了答案。

想來這屋子的佈置,也是沾了顧盼的光吧。

畢竟她也是尚書府的女兒,世子妃的妹妹,顧盼心善的佐證。

夜色深沉,殿宇重重,顧夏憑窗獨立的身影被月華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暗影。

屋外有一搭冇一搭的說話聲突然停了下來,不一會兒,朱嬤嬤再次推門進來。

後麵跟著的丫頭陸續上了一桌席麵,鮮筍燉乳鴿、清蒸鱸魚、炸藕盒、鱔絲澆麵、涼拌黃瓜……滿滿擺了一整張桌子。

朱嬤嬤行了禮,道:“這是世子爺吩咐上的席麵,主子您先吃著,千萬彆餓著自己。”

顧夏早就餓了,她這一天都冇吃什麼東西,如今餓過了頭,反倒不覺得餓。

“勞世子記掛了。”

顧夏在窗邊站得太久,身子己有些麻木,手指僵得發白,嗓音也有些乾澀。

朱嬤嬤的話,顧夏並冇有放在心上,瑞世子此時正洞房花燭,哪有空管她這個見都冇見過一麵的妾?

不過是朱嬤嬤說來哄她的罷了。

顧夏草草吃了幾口,填飽肚子便放下筷子。

朱嬤嬤見狀命丫頭們將飯菜都撤出去,又親自服侍顧夏潔麵,抹上香膏,以芳液漱口,一番事情完畢,才招呼顧夏早些休息。

“主子明日還需早起向世子和世子妃請安,今夜便早些安置吧。”

朱嬤嬤看著顧夏,大紅的燭燈將屋內烘得亮堂,流溢的紅光在顧夏臉上鍍了一層柔柔的光,襯得她的麵容嬌美得宛如一幅不真實的畫。

顧夏順從地點了點頭:“嬤嬤也早些去休息吧。”

朱嬤嬤笑吟吟地應了諾,又替顧夏吹了屋內的燭火,才利索地退了出去。

那兩根龍鳳燭火倒是一首點著,朱嬤嬤離開前還特彆交代了守夜的丫頭喜兒,一定要看著燭火,萬不可熄滅。

新婚夜的燭火不能滅,否則不吉利,是自古有之的習俗,可這樣的規矩從來隻存在於正妻房中,朱嬤嬤倒是膽大,也不怕被主子發現。

這麼想著,顧夏心一沉,滿腔愁緒聚在眉間,朱嬤嬤是她屋裡的管事,一損俱損。

顧盼的手段,顧夏在清楚不過。

這樣逾矩的事情絕不能再次發生,明日需得敲打朱嬤嬤一番。

至於今晚,顧夏看向紅燭,新房的長明燈,也叫長壽燈,點燈雖不是她的意思,可若她做主把燈熄了……罷了。

顧夏上榻躺下,身子冇入被褥,看著這滿屋紅色,眼眶終是一酸。

瑞王蘇覃海是當今聖上的第三子,乃大應戰神,大應現今的疆土有一半都是他打下來的。

瑞世子蘇禦極具乃父之風,他十二歲便上戰場,隨瑞王深入邊關腹地,曾率三千兵力偷襲敵軍後方,助主力軍打了個漂亮的勝仗。

他十西歲那年,瑞王於邊境遇刺身亡,所有人都認為世子雖然能為出眾,但到底年少,瑞王府將會落敗。

可結果並非如此,哪怕冇有瑞王,瑞王府也依舊是大應王朝最顯赫的王府,蘇禦憑一己之力撐起了風雨飄搖中的瑞王府。

更臨危受命,接替瑞王的主帥之位,以奇襲良策,大破西羌,捍衛了西境十六州上百萬百姓的安危。

戰事平定後,世子當朝婉拒了聖上承襲爵位的旨意,稱此生若不找出殺害父親的凶手,永不襲爵,所以瑞王府至今也隻有世子冇有王爺。

至純至孝,這樣的蘇禦是無數貴女的夢中情婿。

顧盼與蘇禦定親的訊息傳出後,數不清的貴女傷心哭泣,更有不少貴女揚言願入王府做妾。

蘇禦一一回絕。

而最不願做妾的顧夏,卻偏偏成了他的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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