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荷與杏雨坐在繡墩上,本還晴空萬裡的天氣突然淅淅瀝瀝開始下著小雨。
杏雨連忙去關上了門窗,隻餘下一點縫隙,表小姐如今受不得風,踮起腳尖纔將窗戶關上,抬眼就瞧見了院子裡跪著的知秋。
小小的眼裡儘是擔憂,卻又不敢多說。
悶悶不樂的走到聽荷身邊,拉拉她的衣角。
“聽荷姐姐,知秋姐姐她……”欲言又止的模樣讓聽荷有些好笑,小小年紀想的倒挺多。
“你去廚房看看,讓人準備點易消化的吃食,記得帶上傘。”
“哦。”
支開杏雨,聽荷繼續打著手中的絡子,絲毫不受外麪人的影響。
知秋心比天高,一向不把其他下人放在眼裡,這次如此慢待表小姐,也合該受點懲罰了。
入夜。
蘇泠然在夢中見到了己故的父母,母親挽著父親的手臂,笑著對她說快回去,彆留在這裡了,他們要走了。
雙雙微笑著進入黑暗,蘇泠然哭著喊著讓他們不要走,不要扔下她。
“父親母親,不要。”
蘇泠然無意識的大口呼吸,雙手緊抓著胸口,好疼,好疼啊。
“娘,泠兒好疼,好疼啊。”
豆大的淚珠汗珠混在一起,聽荷連忙吩咐人去叫沈大夫。
用溫水打濕帕子為她擦拭臉上的痕跡,卻無事於補。
恰巧半夏回來了。
飛快奔到床榻前,“聽荷姐姐,我來吧。”
聽荷讓出位置,半夏是表小姐的丫鬟,自然是知道怎麼伺候人。
“小姐,小姐,彆怕彆怕。”
半夏輕拍她的身體,可蘇泠然依舊痛苦的囈語。
半夏掙紮許久,從袖口拿出一個瓷瓶,倒出一顆黑色小藥丸。
眼底全是掙紮與猶豫。
疼,我好疼,娘,孃親,泠兒好疼。”
濕漉漉的頭髮胡亂貼在她額頭上,眉毛擰作一團,鼻翼一張一翕,急促的喘息,雙手緊緊抓住胸口的衣服。
半夏瞧著她的模樣,心疼的哭泣,正要將手中的藥丸餵給蘇泠然時,沈大夫被聽荷迎了進來。
“小姑娘你這是在乾嘛?”
沈大夫自是瞧見了半夏手中的藥丸。
“沈大夫,求您救救小姐吧。”
咚的一聲跪在地上,磕了好幾個響頭,額頭立馬就紅了。
“起來吧起來吧,老夫自會儘力。”
沈大夫本就醫者仁心,他自己的院落離客院太遠,就在不遠的另一座客院歇息,否則也不會這麼快就趕來。
沈大夫凝神把脈,隨即取出藥箱中的一排排銀針。
在蘇泠然右手手腕紮了幾針,蘇泠然呼吸慢慢平穩下來,也不再哭著鬨著。
“沈大夫,小姐她怎麼樣了?”
沈大夫收好銀針,用衣袖擦了擦汗水,才緩緩道:“表小姐憂慮深重,我也隻能暫且施針讓她安穩下來。”
想了想,又重新寫了藥方交給聽荷,聽荷趕緊喚人去煎藥。
雨也停下,杏雨也提著飯菜籃回來了。
“姑娘剛剛手中拿的是什麼東西?”
沈大夫收拾好藥箱才詢問半夏。
半夏猶豫半晌纔將藥丸遞給他,剛剛沈大夫的醫術她也瞧見了,肯定是能救小姐的。
“這是之前老爺夫人還在的時候,求的我們那邊的一位名醫為小姐配的藥。”
“這藥能緩解小姐的心疾,隻是,”半夏咬咬嘴唇,“隻是不能多吃,隻能在小姐疼得受不了時才能喂一顆。”
具體什麼原因她也不知道。
“這樣麼,那能否給老夫一顆,老夫回去研究研究?”
“可以的可以的。”
半夏恭敬的將藥丸奉上。
藥很快就煎好,聽荷幫著半夏將藥給蘇泠然喂下。
一夜無眠。
第二日二夫人帶著府上三位姑娘過來看望蘇泠然,卻得知還未清醒,便留下許多補身子的禮品,還特地交代了若是蘇泠然醒了必定要去春華院稟告。
蘇泠然再次醒來時,己經是翌日下午。
望著陌生的頭頂,一時冇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哪裡。
隻記得有人來南潯接她來汴京,然後蘇泠然生平第一次忤逆族中長輩,跟著來人就去了汴京城。
再然後,進了鎮國公府……蘇泠然驚得坐起來,可惜渾身無力差點倒栽下床。
“小姐,小姐你終於醒了。”
半夏從床尾驚醒,扶起蘇泠然。
“半夏。”
聲音喑啞,說不出話,首到喝下半夏喂下的半杯溫水。
“小姐,現在感覺好些嗎?”
將靠枕調整至合適位置,又將薄被輕掖。
“好些了,我……”“咱們現在己經在鎮國公府了,奴婢瞧著姨老夫人很是關心您。”
半夏又說了許多事,姨老夫人送了許多東西過來,府上二夫人也來看望了她,也送了許多東西。
半夏突然想起老爺夫人還在的時候,他們蘇家也並不缺這些東西。
可後來,小姐養身體的貴重藥材都被那群族人奪去。
“半夏。”
蘇泠然語氣加重,半夏自然懂了自家小姐的意思,這裡是鎮國公府,不要妄言。
“咳咳。”
“小姐,奴婢再給您倒一杯水?”
“什麼時辰了?”
半夏瞧了瞧水滴“寅時了小姐,”用手背試了試杯子的溫度纔將水遞給蘇泠然。
連客院的杯子都是刻著芙蓉白花的定窯瓷杯,可見鎮國公府實力非凡。
蘇泠然垂下眼眸,遮住眼中的憂思。
“半夏,再睡會兒吧。”
“誒。”
蘇泠然暈暈沉沉又睡了過去。
第二日是被一陣嘈雜鬨醒,眉頭難受得皺成一團。
“三小姐,您現在不能進去。”
“憑什麼,整個鎮國公府還有我不能去的?
讓開,她一來就讓知秋跪得暈了過去,她算個什麼東西。”
又是一陣鬨鬧,蘇泠然聽得不太清楚,房內無人,隻能自己先扶著櫃子起身。
一身月白色中衣鬆鬆垮垮掛在身上,更顯清瘦。
黑色青絲垂在身後,蒼白的臉上有了一絲血色。
“讓開。”
丁香姣好臉上五根手指印根根分明,半夏看著麵前這個如潑婦般的小姑娘,顫抖著身子擋在門口。
“三小姐,我家小姐她,她還生著病。”
心裡不停打鼓,不知如何是好。
丁香是今日替聽荷來送藥的,結果卻被打了一巴掌。
“你算個什麼東西?
也敢攔我?
不識好歹。”
上官錦繡一揮手,身後兩個奴仆上前抓住半夏,用力扇了兩巴掌。
這兩巴掌大力得讓半夏臉頰幾乎麻木,嘴角也緩緩滲出一抹血跡,耳朵一陣一陣耳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