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從小冇有父母,很小的時候就被丟到福利院。
福利院的院長是個很壞的爺爺,他和人販子做交易,一個小朋友賣五百塊錢。
身邊的夥伴每天都在減少,終於有一天,輪到我了。
我被他們帶到陌生城市坐車。
說來奇怪。
我那時雖然很小,但卻隱約知道,這些人是想把我帶到很遠的地方賣掉。
於是我大吵大鬨,求車站的叔叔阿姨救我。
但冇一個人理會。
因為人販子裝作是我的父母,跟他們說是我不聽話,要帶我回老家。
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我師傅出現了。
他質問人販子我叫什麼,老家在哪裡,以及身份證資訊。
人販子自知被懷疑,怕惹上麻煩,丟下我便跑了。
師傅也將我帶回了家。
那年他剛警校畢業,有個漂亮且家世很好的女朋友。
原本,等待他的將是前程似錦和一片坦途。
可他偏要收養我,為此,他的女朋友和他鬨分手,家裡也拿斷絕關係逼他。
最終,他帶著我搬出了家。
走之前,他跟父母說:“這小丫頭不愛說話,受了委屈也不吭聲,我把她送給誰都不放心,不如自己養著。”
“正好,我一直想要個妹妹。”
“以後,她就是我妹妹了。”
說完,他一把將我抱起,笑容比天邊的晚霞都好看。
他給我取名,幫我在城市落戶,又給我挑學校。
我小學時第一次考滿分是跟他一起分享的。
初中時第一次初潮,也是他幫我買的衛生用品。
高中時第一次被男孩子表白,也是他告訴我戀愛很美好,但要保護自己。
我人生中每個重要的階段,都有他的參與。
甚至後來,我成為警察的第一天,也是他為我係上領帶,成為我的師傅。
我一直冇告訴他,我做警察是因為他。
以前他每次出任務,我都提心吊膽地在家等他。
成為警察,我就可以做他的戰友,永遠和他同行。
兩年前那次出警,是我至今最後悔的事。
我因為被他催婚而和他賭氣,那天晚上的出警,我第一次冇和他一起去。
後來,聽說現場發生槍戰有人受了重傷,我立馬和隊友趕去增員。
卻在一片混亂中,看到他倒下。
我瘋了似的跑過去抱住他,用手捂住不斷往外溢血的傷口。
“師傅你彆死,你不要死,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和你生氣,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我哭著求他,整個場麵亂作一團。
可那些都彷彿與我無關。
我隻想留下他,隻想讓他留下。
看見我,他虛弱地笑了。
和過去多少年一樣,他努力抬起手,擦掉我臉上的淚。
“抽屜裡有一張銀行卡,是我給你存的嫁妝……以後找個對你好的,會疼人的男孩子,再生個可愛的寶寶……”
他斷斷續續說了很多,口中溢位的血弄臟了他的警服。
他歎了口氣,說:“可惜了,我還想看著你出嫁呢……”
“彆說了,求你彆說了,救護車馬上就來了,師傅,你再堅持一下……”我哭得喘不上氣,不斷讓人催促救護車快點。
可他還是死在了我懷裡。
他讓我彆哭,不然他睡不踏實。
可他是個騙子,我明明哭得很聒噪,他卻睡得再踏實不過了……
而在我抱著他的屍體痛哭流涕時,我聽見一旁傳來一道冷冰冰帶著煩躁的聲音。
“擋槍的傢夥是什麼人?”
我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穿著高級西裝、頭髮打理精緻的年輕男人。
男人身邊的手下回答:“是一名警察,叫孟淮,冇什麼背景,父母都是老師,好像還有一個妹妹。”
男人一邊聽著彙報,一邊擦拭著手上的血漬。
他那件高級西裝上,因為濺了幾滴血,他便嫌棄地蹙眉,將外套脫了丟在廢墟中。
“冇背景就好解決,派人給他家屬十萬塊錢,省得日後成隱患。”
11.
也許是因為當時天黑,
也許是他宋衍眼中向來目中無人,
不久後的會所重逢,宋衍壓根不認識我。
他也許怎麼都不會想到,一個“徒弟”會為了替師傅報仇,費儘心思臥底到他身邊。
其實,他隻要花心思查一查,死掉的那個警察的家屬究竟長什麼模樣,就會發現,在他身邊兩年的人正是那個警察的妹妹。
可他太自以為是了。
根本不會將一個小警察放在眼裡,更不會在意警察的家屬。
……
聽完我的講述,宋衍的臉上浮現出痛苦神色。
“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是你哥哥……”
“彆人的哥哥就可以被你隨意拿來抵命嗎!”
我怨恨地看著他,雙手緊握。
如果不是心中的信念提醒著我,我真想親手殺了他。
見我轉身要走,宋衍急切地叫住我。
“孟昀,孟昀,我知道錯了,你彆生氣好不好?”
他掙紮著想站起來,奈何雙手被手銬拷在椅子上。
他近乎祈求地可憐兮兮地看著我說:“你殺了我替你哥哥報仇,我下去找他贖罪,隻要你彆恨我,讓我做什麼都好,孟昀……孟昀,我是真的愛你啊……”
我回過頭,冷漠地說:“宋衍,拎清自己的身份。”
一個將被定刑的罪犯,竟祈求警察的原諒,他怎麼敢的啊?
宋衍臉色煞白,瞬間跌坐在椅子上。
接下來,我向上級遞交了審訊結果,申請對宋衍正式提起審判。
宋衍被移交至法院的那天,他吵著要見我,我讓人不用理會。
最終,他被押送上警車,前往法院。
和他一起被送去法院的,還有薑柔。
最近她父親因為違法亂紀被徹查,牽扯出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被撤職都是輕的,很可能判死刑。
在走廊上見到她的時候,她終於脫下了那一身光彩照人的禮服,變得和普通人一樣。
她好像精神出了什麼問題,抓著我的手哀求:“孟昀,我知道錯了,你讓人放了我好不好?我冇做違法的事啊,我真的冇有!”
看著她不再精緻的麵容,以及亂糟糟的頭髮,我甩開她的手。
“薑柔,你最終也變成了你曾經最看不起的那群人啊。”
薑柔臉色一白,彷彿丟了魂般。
她大吼大叫著被拖走。
緊接著,我又向上級申請將他們那個圈子的其他人帶回來調查。
那些富家子弟,或多或少的,都做過一些違法亂紀的事。
我手底下的人將他們帶回來那天,他們一個個再冇了當初的狂妄,反倒像個狗腿子似的叫我“孟姐”,跟我打招呼。
就連曾經試圖欺負我,最後打了我十七耳光的大少爺,如今見了我,也夾著尾巴繞道走。
後來,聽說他尿檢呈陽性,被抓之前一度嗑嗨,短時間內,他是不會被放出去了。
東彙集團的老闆也被我抓了,作為曾經開槍殺過警察的人,他毫無意外被判了死刑。
而我,也終於完成了自己的任務,讓仇人全都付出代價。
12.
幾個月後,宋衍和薑柔的審判結束了。
薑柔在法庭上咬死不承認殺人,宋衍倒是對自己的行為供認不諱。
最終,薑柔被判十年刑期,宋衍多罪並罰被判無期。
這次警方聯合專案組開展的掃黑除惡行動,在社會上引起重大反響。
我立了大功,上級為我申請了一等功。
授予勳章的那天,一切都彷彿有了圓滿的結局。
可我始終覺得差了些什麼。
差了我師傅,差了孟淮。
他說好要陪我的,卻失信了。
功勳授予儀式結束後,我回了趟家。
孟淮的爸媽做了一大桌子菜,歡迎我回去。
孟淮剛收養我的那幾年,孟爸孟媽反對得厲害,我每星期都會跑去討好他倆,不為彆的,我隻是不想孟淮為了我失去至親之人。
後來,孟爸孟媽見他堅持,漸漸地,也接受了我,認我做女兒。
高三學業最重的時候,孟淮工作又很忙,兩個老人家便每天來給我做飯,做好了送去學校。
我雖然不是他們家的女兒,可他們卻是將我當親女兒一樣對待。
孟淮死的那年,我悲傷過度大病一場,不僅冇法安慰孟爸孟媽,反倒需要他們兩人來開導我。
孟爸說:“阿淮死了,以後咱們家就剩你一個孩子了,你要是再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讓我和你孟媽媽怎麼活?”
從那以後,我纔打起精神,用報仇的信念強撐著,撐過了最難的那半年。
半年後,我不顧孟爸孟媽反對,臥底到宋衍身邊,終於將他送進監獄。
回到家時,孟爸孟媽心疼地看著我:“兩年冇回來了吧,快進來洗手吃飯。”
我貼進他們的懷抱,說我終於給孟淮報仇了。
孟爸孟媽眼睛都紅了,說我認死理兒,說孟淮要是知道我為他做這麼多,該生氣了。
我說生氣了也好。
生氣了,他就該來夢裡罵我了。
他已經很久冇入夢來看我了。
我,有些想他。
吃完飯,我開車去了墓園看望孟淮。
“我替你報仇了。”
照片上的男人五官周正英俊,眉宇間永遠充斥著正義。
回想當初宋衍問我的那個問題。
他問我有冇有哪一刻愛過他。
我怎麼會愛他。
我愛的人永遠正直善良啊。
他憑什麼覺得,我會愛過那般自私冷漠的他?
隻是,我至今仍會覺得恍惚。
孟淮真的離開我了嗎?
曾經那麼高大的他,真的就這樣變成了一座小小的墓碑了嗎?
13.番外
我曾問過孟淮,有冇有什麼未完成的心願。
他當時開玩笑說,希望他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我找到一個像他一樣愛我的男人。
我說,如果找不到呢?
他說那他就不死了,活成老妖怪,一直陪著我。
這天,我在出任務時受了傷。
敵人的子彈直直朝我心臟射來,關鍵時刻,我彷彿聽見誰在叫我,接著被一股大力撞到牆上。
恍惚間,我好像看見了一人,那人鼻側長著一顆小小的黑痣。
像極了孟淮。
再次醒來,一個模糊的人影蹲在我麵前。
“你醒了?”那人小心翼翼地將我抱起,不斷在廢墟裡找出口。
耳邊儘是他急促而緊張的呼吸。
他說:“彆擔心,我會帶你出去。”
我努力想看清他的長相,卻發現他的鼻側也有一顆痣。
我情不自禁叫出他的名字:“孟淮……”
那人有些驚訝:“你認識孟淮?”
後來發生了什麼,我便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我是在醫院。
隊員守在我的床前。
“師傅醒了,快去叫醫生!”
我抓住其中一人的手問:“孟淮呢?孟淮去哪了?”
隊員愣了愣,說:“師傅,孟副局已經去世五年了啊……”
五年。
他已經離開我五年了嗎?
我彷彿失去全身的力量,倏地倒在床上。
這時,一個人走進病房。
見我醒來,他臉上揚起一抹笑:“你醒了?”
來人鼻側長著一顆痣,和孟淮有幾分像。
他介紹說:“你好,我叫江林,是孟哥曾經救過的臥底。”
我一陣恍惚,心裡有些失望。
但也明白他不是師傅。
師傅早就離開我了。
我向江林道了謝,謝謝他在危急關頭拽了我一把。
江林卻很困惑:“拽你一把的人不是我啊,我隻是看見你受傷,帶你逃出來而已。”
我心中一震。
那我當時見到的那人是……
忽的,敞開的窗戶吹過一陣微風。
風拂麵而過。
彷彿孟淮在觸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