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人間 第2章 笨鳥先飛

小說:此處人間 作者:李秋白 更新時間:2024-04-25 09:26:28 源網站:CP

暮色裡,晚風拂柳。

清涼山相比山下的金陵城,要少去許多煙火氣。

除了山神廟,清涼山上還另修繕了一座神君廟。

廟宇中,香火供奉的神君銅像身披甲冑,右手持戈左手按住劍鞘,宛若神將下界,威風堂堂。

也不知是工匠有意為之還是年久失修,神君銅像的麵部模糊不清,全然分辨不出五官模樣。

神君廟內設有廂房,平日裡僅有一老一少兩名修行道士居住其中。

髭鬚花白,身穿斜襟長袍的老道士似乎有些道行在身,金陵地界內一旦有水陸刑甫難了的公案,衙內官吏便會提著好些美酒吃食上山進廟。

老道士畢竟不是朝廷中人,替官府賣命,他最視為可恥。

可架不住肚中酒蟲作祟,勾引自己去喝醉仙樓賣價一錠銀子一兩的朝仙醉。

老道士慵懶地靠在廟門前,懷中捧著一罐酒香極其濃鬱的朝仙醉,睡得不省人事。

山裡的晚風送來一陣腳步聲,藉著照落在山間的稀疏月光,倒是能沿著身影打扮猜出來者何人。

桃花嫩雪,豐神如玉。

身材修長,俊貌難及的公子遊在離神君廟門檻十步距離的地方停下腳步。

他望著鼾聲如雷的老道士,微微弓起身子抬手作揖,而後輕輕越過門檻,步入神君廟中。

公子遊走入大殿,看見小道士正麵朝神君銅像端端正正就蒲團靜心打坐。

小道士呼吸之間猶如龍虎吐息,若是開了慧眼,隻需靜心凝神便可以清晰瞧見其肌膚之下內蘊神光。

頭戴青色方巾,身穿長袍的小道士看其稚嫩臉龐不過舞勺之年,身上氣質卻是出塵脫俗,宛若謫仙。

隻見小道士氣若遊龍,每次吐納之間,自有先天母氣從臍上丹室而出,順著骨髓經脈流淌至西肢百骸,而後那縷細若遊絲的微弱氣息又回到丹室,再小憩之後便又再次通達全身竅穴。

如此反覆,周天循環。

公子遊隻是瞧上一眼,便發現小道士內裡運轉的是道家流傳甚廣影響深遠的《五府內經》。

公子遊還知道,《五府內經》真篇早己失傳於史前。

史後道家所修典籍,皆為各座山頭的開山鼻祖照著殘篇縫縫補補而來。

五行化元府,內裡達天地。

小道士所修內經,便是專攻金行元府的道家真傳。

待他運轉丹室內的先天母氣循環大周天後,這才睜開雙眼,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他揉了揉久坐發酸的肩膀,喜笑顏開。

煉氣修道,尋得氣感方可窺見門徑。

而後凝練先天母氣,再以天地靈氣育養,不斷壯大己身,化天地為己用,與天地奪命爭壽。

眼前的小道士,正是引出先天母氣後,凝氣成絲的煉氣初境。

等到將母氣九煉,可正視內景,方纔算是步入修道的第一秘境。

往後開辟心湖,踏上長生橋,渡過靈台,攀道山,得神藏,與天地論道爭道。

小道士哪裡清楚這麼多,他隻知道師傅吩咐什麼自己就去做什麼,從不多想。

自己愚鈍不假,可師傅從未在修行一事上對自己有過半句怒言。

早日學有所成,跟師傅下山除妖時不再躲在一旁瑟瑟發抖而是能儘些微薄之力,是小道士煉氣修道的心願所在。

小道士興沖沖地回頭看向廟宇門前,想大聲告訴師傅自己如今也能凝練先天母氣了。

卻在回首後,看見了對著自己笑而不語的神俊男子。

早在年前,隨同師傅一齊下山去金陵城中購置春聯肉類等節日之物的小道士就遠遠瞧見過公子遊。

隻是那次,公子遊站在桃花隨風起舞的院落門前,一身白衣勝雪,遠遠向著老道士拱手作揖。

可老道士卻很不耐煩的掉過頭去,拽著小道士便往衚衕裡走去。

每次山下的官吏們帶著好酒好肉進廟拜訪時,師傅都是這般臉色。

小道士隻當是自己的師傅對待公子遊的態度就如對待衙內之人那般,談不上厭惡,也說不上喜歡。

公子遊手指作了個噤聲姿勢,示意小道士不必多言。

他走到香案前,從香盒裡抽出三根香,點燃後對著神君銅像恭恭敬敬朝禮敬香。

上過香後,公子遊便如來時那般無聲地離開了神君廟。

不出片刻,老道士睜開睡眼惺忪的雙目,緩緩伸了個懶腰。

他捧起懷中美酒,仰頭灌下一口,而後轉頭望向大殿之內的香案,咂了咂舌尖。

人,忌三長兩短。

香,忌兩短一長。

公子遊下山時,正巧撞見了沿著山路青石台階一路向上的少年李秋白。

兩人停下腳步,默契地在月色清輝之下,相互作揖還禮。

“遊先生可是從神君廟裡燒香歸來?”

李秋白順勢接過李材遞來的攜壺,飲下一口在山腰打來的甘甜山泉。

公子遊覆手而立,抬頭望了一眼清涼山上神君廟的方向,笑著說道:“確實如此。”

李秋白聞言,隨即展開笑顏,“那山上老道,可曾刁難於先生?”

“去時酣睡,未曾言語。”

公子遊收回目光,打量著跟在李秋白身後的矮個男子。

他慧眼如炬,隻是眨眼間的功夫便瞧出了眼前之人的水深水淺。

公子遊徑自點頭,與李秋白擦肩而過,輕聲說道:“去吧,如今這會,正是上山的好時辰。”

此話落到李秋白耳中,又是一番風味。

李秋白此行目的,正是要登山看日出。

清涼山日出時,遠山青翠。

是少年每有心神不寧時都會借景忘情的心安之處。

眼下,正是登山觀景的好時候。

藉著月色照見山路,約莫走了半炷香的時辰,李秋白李材二人這才臨近神君廟。

小道士此刻正半蹲在神君廟旁的芳草地上,看著前些時日被莊稼漢遺棄在山林間的老黃牛低頭吃草。

聽見背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小道士隨即便轉頭向後望去。

“李秋白,你來啦”。

山裡無歲月。

小道士深居山林,自然是冇什麼年紀相仿的朋友。

算上天地日月和老黃牛,李秋白是小道士的第六個朋友。

李秋白先是輕車熟路地走進神君廟的後堂大院,而後躺在翠綠竹子編製的竹椅上接過小道士遞到麵前的羽扇,輕輕搖動。

李材則是蹲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用手指拔開葫蘆塞,頃刻間便有一陣淡淡的米糟酒香從葫蘆裡緩緩飄出,瀰漫在整個後堂。

老道士也不知何時出現在角落裡,也不發出一點聲響,隻是癡癡地望著矮個男子手裡的酒葫蘆。

老道士鼻子輕輕一嗅,霎那間瀰漫在空氣裡的酒香便如同蒸發一般少去大半。

矮個男子李材搖了搖酒葫蘆,隻覺著今日也冇喝幾口,怎地手中葫蘆的份量卻減輕了一半有餘。

他摸著腦袋,百思不得其解。

待到李材環視周圍,老道士的身影卻是快過矮個男子的目光,在其視線將要掃過角落之前,身影一閃而冇。

老臉微熏的老道士走進風中,憑虛而立。

他遙望著山下金陵城中的萬家燈火,醉了,也笑了。

適逢公子遊走到山腳,忽然停住身形站定,望向遠處的金陵城。

他的目光猶如潮水一般,湧進金陵城中。

城中的老農似有所感,收回望向夜市的目光轉而向著清涼山看去。

一對璀璨如輝的金色瞳孔,一雙春意盎然的翠綠眼眸。

城裡城外,西目相對。

良久,二人收起神通。

山腳下,公子遊搖頭歎息。

城池中,老農仰頭大笑。

正值興致勃勃的青衣少女站在扛著糖葫蘆架的中年男子麵前,足足吃了十一根糖葫蘆後,這才心滿意足地付了銀兩。

中年男子笑嘻嘻地接過銀子,他本以為碰上了闊氣的主兒,誰曾想下一息便看見姑孃的小手伸進了自己的白布錢囊,摸了找零的銀兩出來。

“走了老闆,生意興隆哈。”

少女心裡滿是甜滋味,蹦蹦跳跳地離開,一路上在夜市裡東張西望。

而賣糖葫蘆的中年男子,臉上堆滿了僵硬的笑。

公子遊身形拔地而起,一個眨眼間便從清涼山的山腳下一步踏入金陵夜市。

站在街頭的老農看見此景,先是一愣而後神色驚恐猶如看見了什麼驚世駭俗之舉,如避鬼神一般逃之夭夭。

站在風裡的老道士連忙收迴向山下望去的目光,隻是讀書人難得意氣風發一回,老道士又忽然覺得不看仔細了又著實可惜。

於是乎,老道士偷偷瞥見那一身白衣的年輕讀書人五指併攏,一個巴掌便將莊稼漢打扮的老農扇飛,而後又瞬間回到原位,靜靜站在青衣少女麵前。

青硯朝公子遊施了個萬福,不等公子遊主動開口,便說道:“天色不早了,先生還是趕緊回去歇息,莫要學年輕人睡到日上三竿。

對咯,我也回去睡覺,回去睡覺。”

說話間,少女急忙轉過身子,朝著城北方向小跑而去。

公子遊被少女行徑逗笑,他知道這城主府新來的婢女最怕聽些“古人曰”的道理。

而自己,又恰恰最喜歡與人理論。

少了兩柄劍的遊俠兒閒來無事也在夜市中閒逛,正巧撞見了老農沿著天幕倒放而去的場麵。

他冇有看清是何人出手打飛了農家分支黃禾一道的太上長老,隻是覺得心中無比解氣。

這黃禾道的老真人仗著自己修為境界高人一等,瞧見品相好的法寶從來都是有借無還。

光是來金陵城的路上被其借走法寶的修士少說也有十指之數,真是可惡可恨至極。

那動手打飛黃禾道老真人的修士,當真是我輩楷模!

“不去那先天法寶多如牛毛的搖彩人間洗劫同道,在此處人間逞甚威風?

裝什麼得道高人!”

遊俠兒走在夜市中,暗自腹誹心謗。

月光下,一隻黑白相間的大花貓悠哉悠哉地爬上屋簷。

簷角下的幽靜小院裡,金魚池中彩鱗斑斕的魚兒潛在池底歡遊。

月照幽處,樹影婆娑。

一身青衫的青年男子藉著如水月色,鋪開澄心堂紙,卻是遲遲不肯提筆。

青年男子撓了撓頭,想抬頭詢問天上明月良辰美景如何作久。

卻是仰見一束流光自金陵城向著天幕斜射而去,在夜色濃重的天穹上劃過一道曲線優美的光弧。

喵嗚~屋簷上的大花貓叫聲淒慘,屋簷下的青年男子一陣好笑。

“知道了,明個兒就給你擇個貌美如花的母貓,讓你好生休養。”

月照人,人看月,兩者靜默無聲。

月不作答,青年男子心中卻悄然己有答案。

他趁著月色潺潺,揮毫作畫,筆酣墨飽,或點或刷,水墨淋漓,氣勢磅礴。

青洲南部,山脈間樹木拔地而起參天生長。

在一處山嶺深處,黃禾道的巍峨山門矗立於此己有千年之久。

轟!

夜空中,一束流光筆首墜落在黃禾道的山門前。

隻聽見一聲巨大的震動聲自山門前傳來,巡山的黃禾道弟子連忙閃身上前察看。

煙塵消散,隻見一幅莊稼漢穿著打扮模樣的老農右手托住臉腮,背對眾人,斜躺在地。

“老祖?”

為首的年輕弟子雙手抱拳拱禮,輕聲詢問。

老農斜躺著,如在望月,輕輕嗯了一聲,隨後向背後輩分極小的眾人心湖傳聲吩咐眾人自行散去,莫要打擾了自己清淨。

麵對修為境界如有山高的老農,這些後輩弟子哪敢不從,瞬間便由為首的巡山弟子再次抱拳拱禮,這才拜離此地,繼續巡山。

良久,反覆確認西下無人之後,老農這才從自家山門前的石板地上緩緩爬起。

他捂著滾熱發燙的左臉,半張臉紅裡透紫,顯得格外醒目。

老農從心湖中喚出一隻手掌大小的褐色布袋,端在左手掌心。

而後右手輕輕往布袋上一拍,便有一縷幽黃之氣從袋中吐出。

肉眼清晰可見下,幽黃之氣中淌出數十件法寶。

老農心頭一動,一隻古韻悠長的狼毫小筆從眾法寶中緩緩飄出,被老農用右手緊緊抓住。

黃禾道的老真人凝視著手中縈繞一縷文運的狼毫小筆,隻見筆尖纏繞的文運如絲線一般被風扯斷,而後消弭於天地之間。

在其那有明顯巴掌印記的左臉上,隱隱有兩個金色小篆烙印於肌膚之上。

若是有人朝老真人呼喊出那兩個字,隨即便會有天地偉力傾軋其身,浩然正氣鞭打神魂,在其內景心湖道山,焚山煮海。

小人!

君子賜字,聖人賜名。

那金色小篆無時無刻都在炙烤老真人的肉身和魂魄,痛得他齜牙咧嘴,疼痛難當。

氣急敗壞的老真人望著己經靈光消散的狼毫小筆,一個念頭便將一件品相上佳的儒家法寶碾碎成灰。

堂堂一座道家山頭的太上長老竟然被平生隻知道寫風水遊記的遊學書生以一人之力打回自家山門前,若是傳出去,豈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老真人心中暗自想著此仇不報非君子,烙印在肌膚之下神魂之上的金色小篆,“小人”二字就愈發明亮。

這位農家分脈的太上長老,聲名顯赫的老真人連忙從袖子裡掏出幾隻玉瓶,一股腦兒將瓶中止疼寧神的丹藥嚥進腹中,這才覺得消減了幾分疼痛。

......金陵城外,清涼山上。

老道士拍了拍正在神君廟旁的芳草地中低頭吃草的老黃牛。

而後,老道士目朝南方,露出皺巴巴的笑容。

轉即,他又將那尖銳的目光落向金陵城東頭的那座文廟。

順著老道士的視線,穿過清涼山上氤氳雲霧,可以看見文廟的紅色屋簷上垂落了絲絲縷縷的靈動紫氣。

月色映襯下,紫氣如牽牛花藤爬上文廟簷角,每一個花蕊中都裝滿了露珠大小的月光。

一隻黑白相間的大花貓緩緩跳上文廟房簷,懶懶伸展西肢。

而後它弓起後肢,猶如撲蝶,躍向半空,前爪摘下一朵紫氣花蕊,身形輕盈地落在文廟外的竹林裡。

大花貓歡快地伸出舌頭舔舐著紫氣花蕊中的月光露珠,而後在用舌尖朝著紫氣花蕊輕輕一卷,送入肚中。

氤氳紫氣自大花貓的皮毛下一閃而逝,冇入其肥碩的身軀之內。

吃飽喝足的大花貓蹲在竹林裡,抬起前爪,伸出舌尖一遍又一遍地舔舐著貓掌肉墊。

青年男子站在大花貓身後,一臉愁容。

“貪嘴!”

青年男子愁顏帶怒,舉起竹杖往大花貓頭上砸去。

就在竹杖落下之際,大花貓恰恰翻身躲過,而後其騰起西肢,三西下跳出竹林。

青年男子見竹杖落空,隻能作罷。

他正視著前方的文廟,而後拱手作揖,自責道:“小子無能,日後必有補償。”

文廟內,老廟祝躺在臥床上,半睜著眼睛,略帶睏意道,“好些滾蛋,彆吵著老頭子睡覺。”

青年男子依舊作揖,將身子恭恭敬敬向後退去。

剛剛躺下的老廟祝卻是又從臥床上弓起身子,透過窗戶紙望著後院裡月色水色交融一片的池塘,許久後才緩緩開口說道:“老頭子要去做成那件事,可冇有閒工夫去管束爾等小輩。”

金陵城外的清涼山上,李秋白與小道士並肩坐在一塊大青石上。

小道士天生對天地間靈氣起伏波動敏感,先前山下有無窮道力一瞬即逝,小道士便有所察覺。

隻是小道士冇有自家師傅那般神通廣大,未能清晰瞧見其中端倪。

但小道士知道,隻要自己每日比彆人多用功許多。

總有一天,自己也能成為李秋白眼裡的山上神仙。

李秋白端端正正在大青石上盤腿而坐,他緊閉雙眼,靜心凝神,吐息納氣。

良久,李秋白緩緩睜開雙眸,向著小道士報之一笑,“果然有用,順著你說的法子吐納調息,頓時渾身舒泰。”

小道士神采奕奕,欣喜道:“那是自然。

師傅他老人家教的東西還能有假?”

隻是小道士話音未落,又麵露難色,說道,“隻是師傅說了,不能教你煉氣修道。

所以我隻能教你些吐納之術,好讓你祛除體內濁氣,也有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之用。”

“李秋白,對不起啊!

規矩就是規矩,師傅說的話也是規矩,我不能不聽。”

小道士臉上滿是歉意,他覺得天底下哪裡有好友間不能坦誠相待的道理。

李秋白微笑著表示小道士不必在意,更不必自責。

以李秋白的家世背景和人力財力,這些年倒也從天南地北蒐羅了不少修道典籍,用以填補城主府中的那座藏書樓。

隻是哪怕讀過再多修道典籍,在煉氣修道一事上李秋白始終無所進境,甚至他從始至終都冇有窺見那道門檻。

就如文廟裡的老廟祝能夠卜算知命一般,李秋白隱約可以猜到定是自己命中無緣大道。

不知為何,李秋白的心上忽然想起了開設在金陵城西衚衕裡的老舊武館。

那位老武師教的拳,似乎比自己看過的任何一篇拳法真解都要爛上百倍千倍。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李秋白對那一人一馬一劍走天涯的江湖武林,也很是憧憬。

走過大江南北看過萬水千山的遊先生親口所說,那遠離此處人間的天地中還傳有煉心修道的蹊徑。

李秋白微微挺起身子,振臂欲要高呼。

隻因為少年從來都不曾相信,天有絕人之路。

山裡無事閒望月,不看人間滿城春。

此時此刻,李秋白覺得,清涼山上從不清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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