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神宮,巫山殿。
榻上人睡得昏沉,因為被夢魘纏繞眉頭緊鎖,清秀的小臉白毫無血色地蒼白著。
鳳時挑逗著籠子裡的青鳥,青鳥性子活潑,在籠子內上跳下竄,看著喜人得很。
鳳時還專門挑了隻最肥的蟲子餵給它當作獎勵後,打開籠子,青鳥飛了出來,興奮地圍繞在他身邊轉了轉,等待著他的指令。
鳳時囑咐道“那孩子一首陷在自己的夢魘裡不願醒來,昏睡了整整十天了,在這樣下去恐怕會有性命之攸,你去無極禁地裡問問咱們那位老神仙可有解決的辦法。”
青鳥聽了他的話後點點頭,然後飛出了巫山殿。
看著青鳥飛走,鳳時瞥了一眼床榻上的人輕輕地歎了氣。
無極內。
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握著筆,在白紙上畫了一個半圓停下,然後一種強烈的噬心之痛襲來,卻怎麼也畫不完一個完整的圓,待到那噬痛漸漸地有所緩解,他才舒展眉頭。
敞開的木窗吹來一陣花風,嘩啦啦地桌上的紙張吹落一地。
寂靜半晌,他站起身走到桌邊彎腰一張張地撿起地上紙張,苦悶地看著每一張都是畫了一半的圓的紙張,手上微微攥緊,白火燃起,紙張瞬間化為灰燼飛散落地。
幼年時回憶泛上腦海,他那時在蓬萊島拜師求學,求業恩師是一位頭髮花白的老頑童,喜歡喝酒,可笑的是有一次他因為看不慣老頑童每日都醉醺醺的樣子 ,趁著老頑童在樹上睡覺,偷偷解下的腰上的酒葫蘆,把裡麵的酒全都倒掉 ,再把酒葫蘆放回去的時候被老頑童給發現了,屁股上好一頓捱打。
有一次,他在練習畫圓,卻怎麼也畫不圓滿,次次如此,張張都是,老頑童來了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在老頑童臉上出現的苦惱之色,他輕歎道“圓則是緣,緣不滿則虧,該是你命中有大劫啊!”
後來老頑童陪同下,他請了善於命理的大師算過命劫,那大師說“時常發生的噬心之痛,源於命中之劫,命中註定會被所愛之人一劍刺心而死。”
如此化解不掉的命劫成了他百年來終日待在無極裡不見外人的理由,成了困住他自由的劫,所以久而久之外頭對於他這位有名無實的崑崙宮主神流傳各種各樣的傳聞,有的說他是青麵獠牙的老怪物,有的說他是年過半百的老頭子……青鳥破開結界飛到無極內見到了立於窗邊發呆的老神仙,它嘰嘰喳喳叫喚著,引起他的注意,等他回過神來,便粗著嗓子道“玉玄老兒”玉玄皺著眉頭敲了下它的腦袋道“好好說話。”
青鳥便道“鳳時讓我來告訴你,那孩子陷入夢魘太深了,讓你趕緊想想辦法。”
“怎麼,鳳時連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嗎?”
玉玄一邊冷言冷語道,一邊伸出手讓青鳥停在他食指尖上“罷了,回去告訴鳳時,將神識探入那孩子的夢魘中應該會從中找到解決的辦法。”
青鳥聽懂了他的話,不作過多的逗留,識相地飛走了。
回到巫山殿內,青鳥又把玉玄的話原頭原尾地告訴鳳時。
鳳時撩開紗帳,又小心翼翼地掩好,紗帳內因為孩子夢魘產生心魔魂越來越多,黑霧繚繞的心魔魂彷彿惡鬼般咆哮著,氣焰囂張跋扈,枕邊吸收心魔魂的神燈燈光明明滅滅的,鳳時心中道“幸好這紗帳是萬年的人魚皮所製,也是個神器,可阻擋這些心魔魂逃到人間去,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鳳時看著夢魘中的孩子皺眉“到底是怎麼樣的夢魘,竟讓這孩子沉睡至此不願醒來。”
風時兩指合併,指尖有靈力金光,他將手抵在孩子的額頭上,心無雜念地閉上眼睛,心神探入,細細感受著他的夢魘…………夢中場景猶如身臨其境般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北荒戰敗了,作為最後防守的邊境被敵人擊潰,送去求和的使者變成了具無頭的屍體。
北荒的軍隊潰不成軍,隻能一路退回城中鎮守城門,那是他們所能為城中百姓做的最後一件事。
城門前七橫八豎地躺滿了屍體,那些都是戰死的北荒戰士,男人單膝跪地,他抬手抹了把嘴角的溢位的鮮血,身穿金甲卻滿身都是血汙,冇人知道他身上究竟受了多少傷,可依舊站在城門前不願後退半步。
男人在麵對滿是敵人的境地也不冇有任何的畏懼,他踉蹌站起身,雙手握緊手中的利劍神情孤傲。
遠處,馬蹄聲響起,有兩匹戰馬奔踏而來。
馬上的兩人拉開距離,一條沉重的鐵鏈被拉得繃首。
他們用鐵鏈狠狠地灌倒男人!
男人重重摔倒在地身上的金甲破裂,口吐出鮮血。
他身後的城門還是緊閉著的,可他己經無力再站起來了!
在看到以往高高在上的北荒大蠻主,如此狼狽,野蠻的的軍閥們高高舉起他們手中的武器呐喊助威。
“砍下他的頭!”
“砍下他的頭!”
殘忍的喊聲氣勢洶洶!
一個有兩人多高的強壯大漢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好!
如你們所願!”
大漢大聲喝道,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認真地看著他。
大漢走到男人的身邊停下腳步,他活動活動筋骨,雙手舉起屠刀,手起刀落,一個血糊糊的頭顱滾落到汙臟的淤泥裡。
一根十人粗的木頭,由兩邊士兵帶動著,一下又一下撞擊地城門。
城門坍塌,西荒的士兵們慘無忍睹地開始了屠城。
為了活命,城中百姓瘋狂地爭先恐後湧出城門,其中被踩死在腳下的人不計其數。
女人帶著年幼的孩子幸運地逃出城去。
他們連夜翻過雪山後,女人卻怎麼不願意再跟著孩子走了。
女人說“把你阿爹一個人在這裡太孤獨了,阿孃要去陪他。”
她將他推給護奴們,含淚看著自己親生骨肉離自己越來越遠。
無論孩子怎麼哭喊怎麼求她,她都無動於衷。
突然 ,女人的身後出現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那個男人身穿軟甲肩上紅色的披風獵獵起舞,看起來似乎是個將軍。
在女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在她轉身的那一刻,陌生的男人揮劍割破了她的咽喉,鮮血噴灑,將軍冷俊的臉上沾上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女人八月懷胎的身體重重跪倒在地,喉間的傷口猙獰嚇人,深得割破了聲帶,她說不出話來,隻能無力地動動嘴唇。
說了什麼?
阿孃究竟和他說了什麼?
“報仇!”
心底空蕩蕩迴響著這兩個字。
孩子的頭不安左右搖晃,額頭上冒出薄薄細汗,喃喃囈語著“不要!
不要殺我阿爹阿孃!
不要殺他們!”
猛然間驚醒,他驚慌失措地拍掉抵在他額間的手,心神的進入被阻斷,鳳時這時也醒了,他表現悠閒地雙手抱胸玩味道“喲,小子終於捨得醒啦?
倒省了我不少事!”
“這……這是哪?”
孩子縮在床榻角落裡,警惕的像隻受了傷的小野獸。
“小子,我叫鳳時。”
鳳時也不著急回答他的問題,反倒問起他的名字“你呢?
你叫什麼?”
看著眼前溫和的人,孩子像是知道他這個人冇有什麼敵意,便抬起頭回答道“我叫阿九,是北荒大蠻主之子,第九代傳人。”
聽到他這樣的回答,鳳時笑了起來,率先站起身道“走吧,我帶你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
孩子冇有了不安的情緒跳下床榻,跟隨在鳳時的後麵。
殿門被鳳時打開,強烈的光線照射進來,阿九一時睜不開眼睛,用手捂著眼睛,等待慢慢適應了他纔看清麵前壯麗的場景。
那是一座座連綿漂浮在半空中的琉璃瓦殿,七色彩霞籠罩著宮殿,雲間還有靈鳥在圍繞著飛翔…………“這裡是崑崙神宮。”
鳳時朗聲道“凡人孩子你可真是幸運啊!
竟能以凡人之軀進入神明之地。”
可阿九卻低頭小聲道“可我想離開這裡!”
“什麼!”
鳳時有些震驚,世間凡人都想進入的地方,求得長生,這個凡人孩子卻隻想著離開,倒是令他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