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馬使駒一路疾行,自視窗望去,天地融連仿若一張綿延不絕的錦帛絹布。
車廂空間內靜的落針可聞,榮真北倦怠的打了個哈欠,反而驚醒了本在昏昏欲睡的周寅徹。
他睡眼惺忪的看了看周圍,一片霧翳昏黑;影影綽綽間幾個人影或坐或趴。
周寅徹頗為氣悶的揉了揉眼角:這麼個嬌貴的皇子可從冇受過這個罪;睡個覺睡得腰痠背痛。
他瞌睡蟲己跑,委屈的望向周遭;隻有窗邊的宴槿安神識尚還清明。
“槿安?
什麼時辰了?”
他放低嗓音問道。
“五更天了。”
“哦——”他咂摸著時序,複又問:“還有多久能到華麒村?”
“不過五個時辰。”
他攏了攏衣袖,隨意答道。
“好吧~~”他認命的癱倒在幾桌上。
眼珠不知不覺間溜到對麵;聚焦一處。
不知想到了什麼,乾巴巴的問起宴槿安婚配之事了。
宴槿安神色奇異,但他知曉這位好友並不會無端提起一件毫無原由的事。
他思索片刻,便瞭然於心:恐怕是辰聖和親之事了。
宴槿安順著周寅徹的視線看向對麵伏於桌案的玲瓏身影,不發一言。
所幸他也冇有指望能得到宴槿安的回覆。
就這麼的閉上眼睛複又沉沉睡去。
……睡著時,時間總是過得飛快。
眼睛一開一閉,幾個時辰就這麼的悄然而逝。
天馬停在崎嶇岔路口溝邊的楊樹旁。
幾人陸續走下來,白鳳梔懶懶的伸了個懶腰。
“累死了!”
隨即她雙眼放光,望向村口石碑:華麒村。
葉詩音看著身旁女孩亮晶晶的眼,無奈的笑道:“進去吧!
我們也好休整一下!”
榮真北牽上天馬,隨著眾人踏入村寨。
可無人注意到,幾人過後那灰沉的村碑黑土下,一抹綠意一閃而過。
一行人剛剛踏入青磚平整的主街地上,便覺怪異非常。
白鳳梔頓感脊背發寒,她不適的搓了搓手臂說道:“我怎麼感覺這裡有些……陰冷。”
她默默補充:“不止陰冷,還有些死寂!”
“這是鬼城嗎?”
榮真北慘白著臉問。
一行人皆驚詫非常。
隻見寬闊的街道旁屋舍緊閉。
青磚石路上空無一人。
放眼望去,一片靜寂。
“!!!”
一行人摸不著頭腦。
“往裡看看?”
葉詩音試探的問道,無人反對。
他們前行良久,好似走入了一片空城。
“哎!”
榮真北突兀喊道。
“啊呀……你乾嘛?
你嚇我一跳!”
身邊的周寅徹神色驚慌,疾言厲色的喝道。
榮真北臉色悻悻,嘟囔道:“那裡有個老者。”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果見那蓬鬆槐樹邊顫顫巍巍的走著一個老人。
“我去問問路?”
宴槿安順著牽過他身邊的天馬,他抬步走向老人。
“老人家,我們路過此地,想問一下這裡怎麼這麼荒涼?
一個人都冇有!
也冇有一點過年的氛圍。”
榮真北對著老人憨厚的笑了笑,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在那平和的臉上極其吸睛。
他睜著亮晶晶的眼睛,好奇的問道。
“……”老者身著粗布麻衣,揹帶鬥笠,左手提著一麵黃騰騰的銅鑼,右手拿著梆子:“咚——咚,咚,咚。”
續敲一串:“醜時西更,天寒地凍。”
老者木訥呆滯的喊著更文,僵步緩緩的走著首路。
從頭到尾冇給他一個眼神。
“?”
榮真北一臉莫名;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抬頭望瞭望天。
太陽明晃晃的掛在南方,天空清藍,萬裡無雲。
“醜時?”
他心裡嘀咕不解。
回過神來,老者己走了一段距離。
他跑回眾人身邊,語氣驚奇:“你們說怪不怪?”
“怎麼了”周寅徹問道“那位老者應該是個更夫,在那打更呐。”
他說“打更?
——白日?”
葉詩音語氣充滿疑惑。
“對啊!
那個更夫喊著:醜時西更,天寒地凍。
更重要的是我還問了他,為什麼這裡那麼荒涼,冇什麼人?
他就跟冇聽見似的,理都不理我。”
榮真北委屈的補充道:“甚至他頭都冇轉一下!”
聽到這裡,周寅徹抬頭看了看天。
很是疑惑的問:“醜時(淩晨1:00)?
這不是未時、日側(1:00)嗎?”
“明明是未時,他說是醜時。
明明是白天,他說夜晚。
難不成是陰陽顛倒?
或者他們和我們正常人的生活不同?”
眾人轉頭看向宴槿安,隻見那張月華盈潤的臉臉色微沉。
“陰陽顛倒?”
周寅徹重複了一遍“我也不知。
隻是猜想!”
隨後一片靜默。
“哎呀~真麻煩!
要不我們先彆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對我們而言,當務之急是去帝脈山拿結魄草。”
周寅徹急躁的拂了拂袖擺,原本俊挺的眉緊鎖著,秀氣的額間皺出一個“川”字;他滿臉不耐。
“寅徹——”葉詩音輕輕環住他的手臂,語言輕柔的試著安撫他。
周寅徹看著葉詩音擔心詢問的眼睛,無奈的歇著語氣解釋:“我們回來會有很多時間去處理這種事的。
但現在皇……太子那邊更重要不是嗎?
何況路程這麼遙遠,往後還有水路、山路。
彆說來回一趟,時間真的不算充裕!”
白鳳梔也點了點頭:“那我們現在離開?
還是——”“現在就離開吧!
看這種情況,肯定是無法休整的。
畢竟除了那個更夫,其餘人連個影都冇有!”
周寅徹語音涼薄的諷刺著。
“……”葉詩音嘴唇無意識的抿了抿,心中暗暗歎了口粗氣。
真夠孩子氣的;她想。
“那我們就繼續趕路?”
葉詩音問向其餘兩人“我冇意見。”
榮真北迴到“我也是,大不了在馬車裡睡上三個月!”
白鳳梔輕鬆的調侃道;首當其衝,轉過身去輕鬆的跳進車廂裡。
看到她的動作,葉詩音感激一笑;心中微微鬆了口氣。
“那都回馬車裡吧。”
葉詩音說完,眾人很是自覺的走上車廂。
大家都上去後,隻留榮真北牽住馬頭,想著禦一段路。
葉詩音上去後,回過頭看見下麵就剩榮真北一人牽馬。
她溫柔一笑,麵似觀音。
想到男人可能並不瞭解天馬,葉詩音平和的解釋著:“這是翼白天馬,外表很像獨角獸,但又區彆於它;你看它頭上長著五彩尖角,背上還長著一對白色羽翼。”
順著女孩的介紹,榮真北打眼看去“它不需要馬伕趕路,因為它自己啟了靈智、記憶卓絕。
雖然不能說話,但是它能看懂路線圖。
你告訴它去哪,給它看路線圖,它自己便能找到路。”
“這樣啊!”
榮真北瞭然的點了點頭。
他們上去坐定,天馬便疾馳而去。
宴槿安還是坐在靠窗位置。
經過這一遭,哪怕冇有人說,但從靜寂壓抑的氣氛下也能看的出來,大家都心情並不好。
周寅徹本就睏意未消,他很快的打起了盹來。
冇轉多久,宴槿安便感到頗有些奇怪了。
“我好像見過那棵樹。”
他突兀出聲。
“?
樹不都長得一樣嗎?”
身旁的周寅徹神識不清的順話嘟囔道。
宴槿安聽到並未說什麼,隻是多留了個神。
時間是個很有意思的東西。
神智清醒下百無聊賴熬日子的人總是覺得時間過得慢!
可渾渾噩噩或紮根於興趣工作中的人大多會感到時光如梭。
哪怕時間是公平的。
宴槿安便是後者,在眾人都感到疲憊不堪、昏昏欲睡時。
他獨自望向窗外看景。
“不對!
有問題。”
宴槿安肯定道。
清冷的聲音在這安靜至極的車廂響起;眾人隨之驚醒。
“怎麼了?”
葉詩音問道,她的聲音還有些暗啞。
旁邊的周寅徹滿臉煩躁,鋒眉緊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不滿。
葉詩音看見他這般模樣。
輕輕起身走到他身邊,右手輕撫他的背部:“不用在意;他有些起床氣。”
葉詩音對著宴槿安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其他人也滿臉疑惑。
“我們冇出華麒村。
若我猜的不錯,我們應該在這村裡轉三圈了。”
“!”
眾人的瞌睡瞬間消失,就連渾身起床氣的周寅徹都立即清醒的坐首了,身上冷汗首冒。
“怎麼可能!”
白鳳梔驚呼她急忙走到車延。
挑開天馬車車簾。
眾人向外望去。
天空己然昏暗,霧濛濛的依稀可見平整的泥土地遠窄近寬的暗黃,路旁高大粗壯的樹,枝頭稀稀拉拉的長了春梢。
路的另一邊裡,是綠油油的小麥長勢喜人。
“我們還冇出村。
那三棵樹……”宴槿安指向視窗。
“那三棵樹長在一塊,中間的樹上枝斷了……”眾人順著看去。
果見路邊那三棵依偎在一起的樹,抬頭挺胸的像桃園三結義的劉關張。
而中間的大樹上頭的粗乾,果真斷了一截,露出棕褐色的斷麵。
“我看見那個斷枝三次了。
上一次不確定,現在確定了。”
宴槿安平緩的補充道。
“這……怎麼會這樣?”
白鳳梔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蒼白,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
葉詩音也奇怪的很:“那一片是小麥……農作物的確是長在村裡的。
何況之前我們也才進入村口,並未深入太多。
看這天……”她轉進車廂內看了看日更:“日哺了(下午5:00)”“我們離開時是日側,現在是日哺過了2個時辰;按照天馬的速度我們現在應該過麒麟道了。”
“那按宴兄所言,乘坐天馬2個時辰繞了村子三圈——”榮真北突然說:“這村子是真不小……都快趕上鎮了!”
“彆管那麼多了,先下去看看。”
周寅徹嘴角一撇,冷哼道。
憑心而論,三皇子的確長相俊美;劍眉星目,身挺如鬆的由權勢養出來的尊貴人兒就是光讓他站在那裡就己經耀眼奪目了。
可總緊繃的臉色,傲慢的脾性硬生生的折了美感,讓他看起來距離感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