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盈在永寧宮門口便藉口宮中有事,與蕭墨辰分道揚鑣了。

看著皇後步輦漸行漸遠,蕭墨辰的眸中泛起疑慮:“回元陽殿,讓蕭瑾瑜來見我。”

魏福全朗聲唱諾道:“陛下起駕回宮。”

臨行前,蕭墨辰輕瞥了眼輿駕旁隨侍的念秋,眼神森冷。

念秋打了個寒戰,悄悄退至一側,待禦駕走遠後,強忍著害怕踏進永寧宮。

“你且把見聞說來即可。”

冬旭姑姑立在內室床側,沉著臉色。

念秋回憶著路上小順子教給她的話:“陛下寅時自明月宮回來,龍顏大悅,稍作休整後便前往宣政殿上朝。”

聽著無甚新意的答案,太後自床幔中抬了抬手。

冬旭會意,沉聲說道:“知道了,你回去吧,陛下那邊有什麼風吹草動,你都要留意著,少不了你的好處。”

念秋斂下心思,輕聲謝恩後退了出去。

“你說,皇帝那樣的人,當真對那謝盈情根深種?”

太後的聲音自床上傳來。

冬旭思索了片刻,遲疑著說道:“太後,容老奴勸一句,皇後若能誕下龍儲,於咱們吳府,也不是壞事。”

太後歎了口氣,低聲道:“我知道,我就是不甘心,當日若不是那賤人代替了我,此刻我與他的孩子,也該到了成親的年紀了。”

聞言,冬旭徹底閉上了嘴,內室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元陽殿外,蕭瑾瑜由宮人引著踏入高高的庭院門檻。

魏福全遠遠地便看見了他,躬著身子候著,臉上掛著和善的笑。

待他走上漢白玉台階後,魏福全連忙上前福身:“見過五皇子,皇上正處理要事,還請在此處稍等片刻。”

蕭瑾瑜點了點頭,站得稍近些,冇什麼架子地低聲問道:“皇兄宣我即刻覲見,不知所為何事?

魏總管可否提點一二?”

魏福全依舊笑得和善:“五皇子這話就折煞奴才了,晨間陛下去了太後處,提起封地一事,隻怕要提前恭喜王爺了。”

說著一臉喜氣地衝著蕭瑾瑜行了個禮。

“公公說笑了。”

蕭瑾瑜笑著避讓開來:“聖旨未下,一切皆有變數。”

殿內傳來蕭墨辰喚魏福全的聲音,魏福全揚了下拂塵,轉身入內。

蕭瑾瑜看著他微躬著身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太後一向與母妃不對付,貿然提起這事,隻怕也是想將自己遠遠地發配了,更好拿捏母妃。

但有了密旨一事,皇兄暫時不會放自己出京,故而應當隻是給個虛名。

就是不知,他對謝盈那邊,是個什麼態度?

正思索著,便見魏福全走了出來:“五皇子,皇上宣您覲見。”

大殿內,蕭墨辰懶散地斜靠在那張莊嚴的龍椅上,指尖把玩著一個白玉瓷瓶。

赤金蟠龍香爐中,龍涎香嫋嫋升起,熏得殿內皆沾染上這股味道。

蕭瑾瑜步入殿中,呼吸滯了一瞬,默默用內力屏息,恭敬請安:“臣弟見過皇兄。”

“來了。”

聽見聲音,蕭墨辰略坐首身子,將手中的瓷瓶放入托盤,示意念秋端給他。

撚著手上的翡翠扳指,他輕抬了下巴,漫不經心道:“這是本月的,往後每月十五服一回,切莫忘了。”

自念秋手中接過瓷瓶,蕭瑾瑜用力握著,手背有青筋暴起,聲音隱含著不易察覺的憤怒:“多謝皇兄。”

蕭墨辰麵上一派寧靜,微眯著眼,不帶情緒地開口:“珍太嬪憂思過重,身子每況愈下,瑜王一會見了,要多多勸慰纔是。”

蕭瑾瑜聞言,強忍著憤懣,躬身行禮:“謝皇兄關懷,臣弟先行告退。”

看著踏出殿門的背影,蕭墨辰嗤笑了聲:“得父皇疼愛又如何,身上淌著夷族血脈,還將那低賤的娘當個寶。”

他用手指摩挲著粉彩龍紋茶盞的邊緣,聲音輕蔑:“在這宮中,最要命的,就是軟肋了。”

念秋佇在角落裡,聽著陛下陰惻惻的聲音,全身皮肉恐懼得發麻,打了今日不知道第幾個寒顫。

棲鸞殿,青紗低垂著遮住日光,檀香無聲燃著,聞之寧神靜氣。

阮宴夕跪在佛像前,頌完最後一卷經書,虔誠地磕了個頭,在夢慈姑姑的攙扶下起身。

“五爺來了,候在殿外呢。”

夢慈一邊攙著她向外走去,一邊柔聲說道。

聽到這話,阮宴夕如古井般的眸子裡燃起一絲亮色,輕攥著掌上佛珠,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蕭瑾瑜正在廳內踱步,背在身後的手中握著個瓷瓶,忽地聽到一聲慈愛的呼喚:“瑜兒。”

他連忙轉身,看向那道素淨孱弱的身影,眼裡盛滿笑意:“母妃。”

蕭墨辰的話不假,自先帝走後,一向堅強的阮宴夕病了許久,身子也日漸消瘦了起來,短短幾步路卻走得吃力。

“怎的又瘦了?”

蕭瑾瑜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眸中流露出心疼之色。

聽他問話,夢慈搶先答道:“近日吃得越發少了,早膳隻用了半碗清粥,說什麼也不肯再進,爺勸勸主子,這樣下去身子如何吃得消。”

蕭瑾瑜聞言,急切喚道:“母妃!”

終於喘勻了氣,阮宴夕擺了擺手,笑得勉強:“母妃無礙,隻是近日常常夢見你父皇,夜不能寐,精神頭有些不足。”

蕭瑾瑜小心地攙著她在椅子上坐下,取了軟墊置於腰後,讓她靠得舒服些。

“冇用藥嗎?”

他轉頭看向一側的夢慈。

夢慈輕輕搖了搖頭:“主子是積憂成疾,心氣鬱結,普通藥石作用不顯。”

“瑜兒。”

阮宴夕輕垂螓首,聲音微顫:“我每每夢到先皇,他都隻看著我,不願說話,你說,他是不是在生我氣。”

蕭瑾瑜心疼地輕握住她的手,柔聲寬慰道:“母妃,人死不能複生,父皇泉下有知,也不願看您這般折磨自己。”

他頓了頓,像是下了某種決心:“況且您還要保重身子,看著兒子成婚生子呢。”

阮宴夕頭回聽他提起婚姻之事,頓時驚喜地看著他:“可是有心儀的姑娘了?

哪家的千金?”

蕭瑾瑜神秘地笑了笑,未置可否道:“待到時機成熟,兒子自會帶她來見您。”

“你這孩子,莫不是誆我不成。”

阮宴夕嗔笑著,終於有了點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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