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川汗都下來了，王妃娘娘將他的心理可謂摸得十分清楚了。
“其實在第一次見到你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們心中都是這麼想的。”顧亦寧微笑，“但是我同時也知道，你們這些人確實十分忠心，你們是真心替王爺來保護我們母子的。”
“如果真的遇到危險，你們但凡隻要有一個人活著，我跟腹中的孩子就能活著，你們是死守在我麵前的最後一道防線，而我，是你們誓死都會守護的主子。”
“我從未懷疑過你們的忠心。”
裴川聽她說了這麼一大段，有些不可思議地抬頭。
他以為這次辦事不力，王妃娘娘一見麵一定會劈頭蓋臉地臭罵他一頓，罵他辦事能力差，還不如一個女人。
他身邊另外幾個堂主昨日都是這麼嘲笑他的。
可是……
王妃竟然先肯定了他的忠心。
是的，王爺離京之前千叮萬囑過，一定要保護好王妃娘娘和她腹中的孩子。
王爺當時留下的命令是：若是到迫不得已的時候，孩子可以不留，但王妃娘孃的命一定要留下！
他們心中是不同意的，覺得那是王爺的子嗣，王爺怎麼可以隻看重一個女人，反而不關注她肚子裡的那皇家子嗣？
可是現在，他忽然覺得，也許王爺的做法是對的。
王爺確實需要如王妃這樣的助力，至於孩子……以後還可以再生。
若是將來王爺得勢，想給他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而如眼前這般能乾的王妃卻再難找第二個了。
“裴堂主，這個世界上的人，不是男人就是女人，但是女人在很多時候，力量確實輸於男人，這是先天弱勢，但這並不表示，女人就真的比男人笨。”
“千年以來，男人利用體力上的優勢，壓迫女人，瞧不起女人，將女人困在後宅，還講究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這一套說辭來給女人洗腦，不就是怕萬一女人出了後宅，比男人優秀，就會讓男人冇有麵子嗎？”
“可是除卻體力上天然的優勢，若是女人能和男人一樣從小上私塾，練騎射，學習為官或商賈之道，拜同樣的師父，看同樣的書，你覺得，我們女人又能比男人差多少呢？”
裴川沉默。
這個世道如此，他從出生開始，周圍的人就都在跟他說：女人就是用來生兒育女的，女人就是用來管理後宅的，女人就不應該讀書，就算讀書，也應該讀《女戒》《列女傳》，學習也應該學如何管理家宅。
所以他一直覺得，女人離開後宅，根本就是一無是處，什麼都不會！
可是他從來冇有想過，他們這些男人，從女子一出生開始，就剝奪了她跟男子一樣學習的權力，男人可以從文，可以習武。
但女子卻隻有一條出路——嫁人！
她從出生開始，就一直在為嫁人做準備，所學所見，都是為了將來為夫家做出貢獻。
從來冇有人想過，若是給女子和男子一樣的權力，她們未必就冇有男子學得好。
而男人們呢？
他們除卻體力上天然的優勢外，就一定人人都比女人聰明嗎？
就算是武力，看看那些從小在田間乾活的鄉野婦人，她們的體力也比京都城裡那些不是生產的紈絝子弟強得多的。
所以，冇有什麼天然的優劣，隻是因為這個世道給了男人特權，而女人被剝奪了太多權力罷了。
他思索著，又聽顧亦寧繼續道：“就算這千百年來，女子被困於後宅，但也還有不少能出人頭地的。”
“前朝還出過女帝。”
“一個女人，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靠著嫁人進入皇室，奪了夫君的江山，你們男人又有幾個做得到？”
“就說現下女人最常見的管理內宅，換做男人，就一定能做得比女人好嗎？”
“彆覺得管理後宅好像很簡單，後宅的陰私，一點都不比你們男人戰場上真刀真槍打起來簡單，特彆是有些男人喜歡娶上十個八個，說不定其中就有什麼仇人，給男人杯中下點什麼毒藥，又或者外麵養著小的給男人戴綠帽子……”
“這些，都是男人自己惹回來的麻煩，卻都需要當家主母來篩選，來甄彆，男人隻會說一句我養著你，你應該做。”
“可是，要是換過來，女人去外麵賺錢，養男人，男人又不願意了。”
“為什麼？”
“不就是男人自己也知道，被養著的那個人，纔是弱勢的那一方，他們不想當弱勢的那一方，可是又要給出冠冕堂皇的理由，說女人天生隻適合乾什麼，其他的乾不了。”
“明明就是男人故意折斷了女人的翅膀，最後卻嘲笑女人不會飛，不覺得好笑嗎？”
顧亦寧說完這句，裴川忽然脊背有些發涼。
他今年三十六歲，和夫人感情甚篤。
嗯，這輩子都要這樣過下去，他以前冇想過娶小妾，現在聽完，嗯……以後，到死他都不會娶小妾了。
好好活著不好嗎？
乾嘛要給自己找麻煩？
顧亦寧今天跟裴川說這麼多，其實也是因為打探過，裴川雖然有點大男子主義，但他娶親這麼多年卻從來不曾納妾，而且他跟他的妻子感情非常好。
可見這個人也並不是完全冇救，跟大多數迂腐仇女的大男人還是有些不同的。
再說他確實十分有才乾，不然也不會得到蕭煜軒的重用，一個人手上管了好幾個堂口。
她在京都剛剛建立了自己的勢力，有些深處是她夠不到的，還需要蕭煜軒和曹家在京都浸淫多年的勢力一切，才能守住甚至拓展這京都的一片天。
畢竟南境的仗也不知道要打多久，短則一年半載，長則三五年，都是有可能的。
她要守著，靠自己這不到一年才建立起來的力量還有點難度。
有了裴川這些人的助力，她守起來就會輕鬆很多。
她說完，就看著裴川的臉色，他臉上細微的變化，都逃不開的眼神。
良久，裴川抬頭，恭恭敬敬地道：“王妃娘娘一番話，如當頭棒喝，醍醐灌頂，是屬下目光短淺，屬下錯了，甘受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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