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另一側的秋生，托著拂塵。
聽見文才的話，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你都傻的，這是在唱戲，哪裡有人會大半夜在唱歌呢！”
又補上一句：“除非是鬼。”
陸北凝視遠方逼來的滾滾陰氣，瞧著陣仗，他們還是小瞧了楚人美的怨氣。
他從高台一躍而下。
“還讓你說對了，今夜的正主找上門來了。”
唱戲聲由遠到近，越發清晰。
如果說之前的聲音是在一裡之外響起，現在就已經是在火焰照耀不到的幾十米外響起。
這個間隔不過是一兩秒之間。
在場人群全都能聽清這聲音，又是一陣騷亂。
被保安隊押在村口的卜萬田，此時卻如同瘋了一般。
絲毫不顧旁邊指著他們的槍，掙紮著起身，將村長踢到保安隊成員的身上。
然後藉機鑽入人群之中，口中還大喊道：“是她，是她，就是她。”
幾個保安隊成員提著槍，竄入人群，追尋卜萬田而去。
“師弟，怎麼辦？”秋生緊緊盯著村口，臉色有些緊張。
陸北快步走到法壇前，原地一跳，將幡旗掛上立起的圓木。
“先升上法幡，點燃香火，以不變應萬變。”
法壇的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分彆掛著四條法幡，法令如下。
天地自然，穢氣分散。
洞中玄虛，晃朗太元。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靈寶符命，普告九天。
法幡在陣陣陰風中獵獵作響，擺動間有火光迸濺。
這麼凶...陸北握著道指，雙手掐訣，放於眉間：“靈光開鋒，法令驅行，驅邪縛魅，斬鬼除妖...”
重複數遍後，天人所感，他雙手合掌，覆於八卦鏡上。
拿起後對準月光，調整角度對準桌上的金錢劍。
純白的月光透過八卦鏡中間的孔洞，立馬化為紅色的光芒。
投射在金錢劍上的光芒全部被吸收，使得劍上亮起紅光。
“師弟，好了冇有，聲音越來越大了。”文才抱起香爐，哆哆嗦嗦問道。
四周環繞著聲音，比先前更加淒厲。
聞者悲傷是不可能的，反而會驚起雞皮疙瘩。
嘎吱——
一聲檀板拍案聲音過後，淒厲的戲腔聲響起。
“郎在歡心處，妾在腸斷時。”
聲音在人群四週迴蕩，四麵八方襲來，辨不清是哪裡來的聲音。
人群騷亂，又是一陣哭爹喊孃的怒罵聲，不知是在問候誰。
“彆慌！都是幻境，幻覺，念剛剛教你們的淨心神咒。”陸北高喊一聲，可卻無人聽從。
彆說村民，連保安隊的人都在往內部擠。
歎息一聲，無奈之下，奪過一旁阿威隊長的槍，朝著天空開了一槍。
頓時彆說騷動聲音，連唱戲聲音都戛然而止。
陸北深吸一口氣，對天大吼。
“現在，拿好給你們的東西，站在先前的陣型，楚人美奈何不了你們。”
“如果再亂下去，誰也救不了你們，相信我，兩條腿跑不過會飛的。”
聲音落下，一些麵帶怒色的人推著一些人往外走。
“我記得你是站在外麵的，這裡麵的位置是我的。”
又是一聲槍響，推推搡搡的人群這纔不情願的回到原處。
片刻後，陰風再起，吹起塵沙撲向外圍的人，糊得人都睜不開眼睛。
“君憶否當日鳳凰欣比趣，又記否續負恩情過彆枝。”
淒厲的聲音這回聚集在了村口，不再四處飄散。
擺成陣法的眾人睜大眼睛，極力想要看清黑暗中的那隻厲鬼，可入眼的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陸北重新爬上高台，閃爍著金光的眼睛，能分辨出村口有一抹藍色的身影。
那身影立在原地，冇有任何動作。
“這唱的是什麼？”
“君憶否當日鳳凰欣比趣，又記否續負恩情過彆枝。”
阿威接過話語，口中喃喃道，然後便跟著唱下去、
“又情否舊愛已無身宿處，又念否有娘無父一孤兒。”
然後又笑著說道：“這唱的是《賣肉養孤》，前些年在省城聽過。”
“這曲子講的紅歌女遇人不淑,遭男子騙財騙色後成了孤兒寡婦。”
“怪不得聽得這麼淒涼”陸北微微點頭，目光注視著遠處的身影，口中喃喃自語。
“希望你報完仇後就離開吧！彆亂殺無辜了。”
在場近千人，手持著各種辟邪之物，口中唸咒。
陣仗雖大，可是望周邊陰氣，陸北心中總有感覺，這可能擋不住那楚人美。
伴隨著場上嘈雜的唸咒聲音，戲聲在村口豎起的牌坊後傳來。
“猜君呀，你又可知否我久病成癆疾，不久會為你傷心死——”
唱到“死”字時，聲音無比淒厲，如同九淵之下，索命厲鬼的嘶吼。
戲罷！狂風大作，穿過村口的牌坊，向著眾人襲來。
釘在地上的法旗支撐不了這狂風，瞬間脫離地麵，不知飛向何處。
法壇四周的法幡火光迸濺，飄揚間便燃起巨火。
原本作為陣法支柱，立在外圍的木梁也燃起大火。
群人身體一顫，急忙遠離這些著火的地方。
同時又緊張兮兮迎著陰風望去，所有人的腳步都在往後退去。
在火光的照耀下，村口的場景也得以看清。
入眼，村口木質牌坊二十米遠的地方，一穿著藍色戲袍、披散著頭髮的女人站在那裡。
她半抬著袖袍，遮住身形，整個人藏在寬大的純藍戲袍之後。
咚——
沉悶的鼓聲響起，女人揚起雙袖，火光猛然一暗。
待到火焰升起之時，女人已然消失在眾人視野。
“師弟，她跑哪去？”文才揉揉眼睛，舉著桃木劍問道。
出場就扛著音箱，這回有些難搞了。
陸北掃視一眼，冇發現對方的蹤跡，隨口說道：“在你褲襠裡...”
話還冇說完，隻見藍袍身影從牌坊的左邊立柱探出頭。
被血汙黏起的頭髮縫中，隱約見到全白的眼睛在偷偷打探。
接著，她的身形憑空消失，瞬間出現在右邊的立柱，還是在偷偷打探。
稍等片刻，似乎是感受不到威脅，又收回頭去。
第二聲鼓聲響起，牌坊正下方憑空出現女人的身影。
她立於牌坊中間之下，微微彎腰，埋著頭，平舉著手。
兩邊的藍袍袖口對在一起，垂下來的袖袍正好將身形藏住。
在眾人的視角望去，合併的袖子正緩緩分開。
分出指寬的縫隙，裡頭似乎有隻眼睛在看著他們。
眾人與她的距離不過十來米之遠，站在前頭的人，正拚命往後擠。
第三聲鼓聲響起，女人僵硬地動了起來。
一動一停，嘎吱嘎吱的聲音也隨著響起。
似乎是身體關節已經僵住，每個動作都有骨骼斷裂聲音。
她自顧自揮舞著衣袖，踏著步子咿呀唱著曲子，抬袖遮住半邊臉。
“我偷偷看，偷偷望，他帶淚帶淚暗悲傷，我半帶驚惶，怕駙馬惜鸞鳳配，不甘殉愛伴我臨泉壤。”
戲腔之聲如魔音貫耳，其怨恨之意不窮，不斷摧殘著群人意誌。
法壇上的燭火也不斷被拉長搖曳，有著熄滅傾向。
“北哥，我們現在怎麼辦？”阿威雙腿哆嗦，顫顫巍巍指著楚人美。
“先談談，看看能不能跟她和平解決。”
陸北從包裡掏出幾張金剛符，握在手心，招手讓阿威過來。
附在對方耳畔邊上，悄悄說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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