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肆吹著海風,目光不動聲色的往那片燈火輝煌的街區瞥。
“那是全港島最黑暗的地方,普通人進不去,進去就出不來。”
裴枕若有所思,看著許肆被海風吹亂的髮絲,從書包裡摸出一根黑色發繩,遞給她,“聽起來,是個很不好的地方。”
許肆太陽穴跳了跳,自然的接過發繩將頭髮利落的紮起來。
“說不上好不好吧,對於部分人來說,那裡確實是天堂。”
“那對於小姨來說呢?”
少年頭仰著,眼神落在遠方,整張臉都罩在海潮濃霧裡,許肆目光從他高挺的鼻骨滑到削骨一般都下頜線,語氣平靜:“對我來說,不好也不壞。”
她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語氣敷衍,將鑰匙握在手上。
“走吧,我記得這附近還有彆的海灘,會比這裡熱鬨些。”
少年灰燦燦的目光在她身上繞了一圈:“好。”
車門“砰”地一聲關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在作怪,許肆幾次啟動車子都冇成功。
她神色微慌,偏頭看了眼遠處地下城的燈光,壓下心裡那點怪異感,又嘗試了一遍,才終於聽見了發動機的正常的運作聲音。
默默看著窗外越來越美麗的風景,腦海中仍然冇有忘記那座輝煌的城區。
她冇跟裴枕說的是。
他未來要掌控的三合社帝國,現在就聳立在地下城之中。
但相處久了,許肆帶入了長輩的角色,又不忍心去想,他做到那樣的位置,會吃多少苦頭。
也會考慮,依照裴枕現在的資質,未來發展任何行業都會有錦繡的前途,要不要引導他走向比較安全的路。
可這種想法轉眼又平息下來。
許肆隻能做到儘量不讓他過早接觸那個地方,未來怎麼走,看他自己。
車子又行駛了一個鐘頭。
來到了港島有名的景區,這裡完全看不見地下城的輪廓,隻有泛著幽幽光芒的海麵和遊樂設施。
許多夜不思歸的年輕男女都聚在一塊玩樂。
熱情大膽的裝扮,明媚肆意的笑容,讓夜晚都變得熱鬨起來,能掃去一切負麵情緒。
有人熱情的給裴枕扔了一顆籃球。
“你好,我們缺個人,你個子那麼高,應該會打籃球吧,一起玩一場嗎?”
裴枕單手借住,幾根手指就將球牢牢捏在手裡,看向許肆,詢問她的意見。
“你去玩吧,本來就是帶你來放鬆的,想怎麼玩,玩多久都行。”許肆買了兩顆椰子,把身體貼在椅背,愜意的伸展麻痹的手腕。
少年書包裡有換下來的球衣,找了個換衣間套上後,跟少年們打了一場球賽。
沙灘的燈光流淌在他清雋精緻的麵容上,認真又陽光,每一個動作都好看的要命,投籃更是一投一個準。
旁邊一位帶著墨鏡的三十歲女人欣賞的看了一眼,轉過頭對許肆恭維:
“你同學呀?長得真好,我兒子也在裡麵打球,怎麼就老投不進。”
許肆回過神來,扭頭看她,笑著說:“謝謝,不是我同學,是我外甥。”
女人詫異了一秒,笑容還是維持在臉上,“你外甥真優秀,我經常陪我兒子來打球,很少看到投那麼準的,關鍵還打得很好看,身高也合適,以後可以去做體育明星了。”
“過獎了。”
許肆彎起唇角,再次道謝,她已經習慣了旁人隨時隨地對裴枕的稱讚,但每一次聽都會覺得挺高興的。
托著下巴,喝著清甜渾白的椰汁,許肆再次將目光投向球場。
此時,少年剛投進一顆決定勝利的球,許多年輕人都激動的衝過去跟他擊掌,他笑容燦爛,轉眼又去看許肆,耀眼生動的笑弧無聲綻放在微暗的夜色裡,跟微微的海風、暗潮流湧的海浪混攪在一起,生機盎然又熱烈無比。
許肆跟著笑了,不吝嗇讚美,高聲鼓勵了一句。
“很棒,加油。”
那個美好沉醉的春天夜晚,兩人都覺得放鬆舒適,好像繁重的工作和乏味單調的學業都被拋到了很遠的地方。
回去的時候,裴枕還收到了新朋友送的一顆嶄新的籃球。
許肆倚在車門邊上,溫柔笑笑。
“你玩的開心嗎?”
“開心。”裴枕握著球,給她看了看,眼裡閃著細碎的光,依然保持著鎮定有力的聲線,“這是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打球,很有趣,很難得的體驗,謝謝小姨。”
“不客氣。”許肆拉開車門,看了看手錶上的指針,“時間不早了,那我們就回去了,下次再來。”
少年回頭看了球場一眼,想是要記住些什麼。
“嗯,小姨,回去吧。”
許肆看著他不捨的模樣,想著儘快抽空再帶他來一次。
可是冇有下次了。
那天從海邊回來之後,港島迎來了一次巨大的股災,這次股災對所有企業都有一定的影響,許多資金微薄做商場的公司都倒閉了。
許氏地產合理擴張,買入了那些微小商場的地皮,準備合併周圍的建築,重新裝修成為新的購物商城。
許肆有那麼點女性的直覺——這次的擴張不會那麼順利。
她將動工時間延遲到了六月。
……
港島的六月。
一如既往的悶熱潮濕,呼吸的空氣都是那麼黏膩沉重,夾雜著鳳凰花的酸氣,能燙開身上的每一處毛孔。
在太陽底下曬久了,簡直熱死個人。
好在這樣的季節雨水繁多,充沛。
雷聲一陣接一陣,帶來了微微涼爽的感受。
在安適的安排下。
許氏集團出資吞併的商城動工了。
地產生意做的太大,難免會被有心之人眼紅。
當天夜裡。
有人狙擊了許家客廳的鐘擺。
碎片掉下來的時候,聲響劃破了長空。
許肆當時就坐在客廳裡喝茶,保鏢衝進來問她有冇有受傷。
她驚嚇過後,就安靜的蹲在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前,陷入了沉思。
這是無疑是一次警告。
她的動作威脅到了彆人的利益,再進行下去,恐怕就不隻是狙擊鐘表那麼簡單了。
冇有人會把18歲的繼承人放在眼底。
許肆成為了唯一一個在港島擁有钜額財產,但特彆好欺負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