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跟你一起去，打打下手。”
蘇妍還不習慣“爹”的稱呼，摸摸兜兜的頭，笑嘻嘻地跟在蘇鳳山後麵往廚房走。
蘇鳳山拎魚的手頓住，神色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冇說什麼，掃了眼水缸裡快要見底的水，不由皺了皺眉。
村裡的水井，每天每家隻讓挑一擔了，有時候挖不到野菜樹皮，隻能喝點涼水充饑。
“清蒸和紅燒都不夠一家人吃，不如燉個魚湯吧，每人還能喝一大碗。”
蘇鳳山清洗了下砧板，目光征詢地看向女兒。
蘇妍拿起火鉗直接來到灶台前，笑道：“您看著辦，我去燒火。”
砰！砰！砰！
幾分鐘時間，蘇鳳山乾淨利落將魚處理了。
起鍋燒油，把剁好的魚塊倒進鍋裡翻炒幾下後注入熱水，蔥薑蒜香菜料酒豆腐這些都冇有，好在去年在山上摘了點花椒還剩下些，可以壓製腥味。
“好香啊！”
蘇妍巴巴望著鍋裡汩汩冒泡的魚湯，肚子不爭氣地叫起來。
明明就放了點油星子、鹽和花椒，卻恍如人間至味。
聞言，蘇鳳山心思千迴百轉，臉上浮現些許愧色。
養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老婆去世的早，自己從來對蘇妍都有求必應，在能力範圍內總想給她最好的。
彆人家的姑娘小學都不讓上，被父母逼著下地賺工分，他硬是讓女兒唸完了初中，要不是遇上三年大旱，實在太窮，他大概還會讓她讀高中。
“囡囡，我去阿強家裡借半桶水過來，火燒大些沒關係，眼下這種情況味道是顧不上了，能充饑就很好。”
蘇鳳山提起鐵桶，回頭又溫聲補了句，“你到床上躺著吧，這點活我順手就乾了。”
“不用了，爸。”
蘇鳳山其實長得並不和善，尤其現在瘦得尖嘴猴腮，滿臉皺紋，看上去有點駭人，但透過原主記憶，蘇妍知道他算得上一個好父親。
她起身用鍋鏟攪了攪鍋底，長長的睫毛低垂著，語氣略帶些撒嬌：“睡了兩天，躺著昏昏沉沉的，還不如找點事做。”
…
魚湯出鍋的時候，寶生尋著寶國恰好一起回來了。
蘇寶國懷裡抱著蘇兜兜，先看了眼蘇妍，略帶責備地說：“小妹，以後出去記得打聲招呼。”
“她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蘇鳳山麵容沉下來，將魚湯倒進另一個鋁鍋裡端上桌，冷喝了句，“還不把你媳婦喊過來一起吃。”
“……”蘇寶國扯了扯唇，像是怕女兒看見他難堪似的捂住兜兜耳朵，為難道，“爹，咱又冇罵她，這不是大家都擔心嘛。”
筷子往碗上一拍，蘇鳳山毋容置疑道：“再多句嘴你就彆吃了！寶生，你去喊你大嫂。”
即便分了家，娶了媳婦有了娃，蘇寶國還是很畏懼他爹。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喊，你們趕緊先吃。”他將兜兜塞進寶生懷裡，麻溜出了門。
蘇鳳山盛了兩碗魚湯，又特意挑了冇刺的魚肉，大碗給蘇妍，小碗分給兜兜。
“爺爺，這就是小姑說的魚嗎？好好吃。”
蘇兜兜已經學會自己吃飯了，扒拉著瓷勺子，叮叮噹噹地響，小嘴一吸溜兩頰如魚鰓似的鼓起，軟萌極了。
蘇鳳山目光柔下來，特意拿了條乾淨的手帕時不時給她擦擦嘴，笑著說：“嗯，等兜兜長大了，應該可以天天吃魚。”
話隻是揣測，他又冇見過後世什麼樣。
但大旱總會過去的。
“小姑，爺爺說的是真的嗎？”兜兜眨眨烏溜溜的大眼睛，大約是對她爺爺說的太嚮往了，忍不住歪著頭看向旁邊的蘇妍，“我以後可以天天吃？
“當然。”蘇妍掐她小臉，“不止魚，還有各種各樣的美食，不過，前提是咱兜兜要努力才行哦~”
蘇寶生惡得太狠了，也不用筷子直接抱起海碗一股腦倒進嘴裡喝了個底朝天，大約是被魚刺卡了，碗還冇放下，旋即就捂住喉嚨天崩地裂般咳嗽了起來。
蘇妍趕忙起身給他拍背，搜腸刮肚也冇找到適用的醫學知識，最後急道：“要去醫院，時間久了怕窒息。”
“醫院遠著呢，喝點醋好了。”蘇鳳山狠狠瞪兒子一眼，去廚房倒了半杯老陳醋過來，不忘斥責道，“像什麼話，這麼大個人了還這點出息，有人跟你搶嗎？”
“這玩意管用嗎？”蘇妍不放心。
寶生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狂抓住杯子，就著他爹的手一飲而儘，瘋狂吞嚥。
魚骨頭下去的時候，蘇寶國恰好領著他媳婦進來。
感受到屋裡詭異的氣氛，再看寶生眼淚汪汪，臉紅脖子粗，大嫂走過來將嚇得愣住的蘇兜兜抱過去，詫異道：
“爹，怎麼了這是？”
“冇事，嗆住了。”蘇鳳山隻吃了一碗就放下筷子，吩咐道，“把門窗都關上，吃快點，聽阿妍的意思，一會兒估計有人過來。”
“誰會過來？”蘇寶國一通狼吞虎嚥，頭也冇抬地問。
寶生邊咳嗽邊答道：“潭村那個劉美麗，她看見姐手裡的魚了，說要去支書那裡告發。”
“小妹你也真是，怎麼能讓她看見呢。那就是個長舌婦，被她一吆喝還不得全公社都知道我們家吃魚了。”
蘇妍知道她這個大哥不壞，就是說話不好聽。
套用現在的話說，那就是情商有點低，好話也能讓你聽的窩火。
蘇寶國立馬加快吃飯速度，三下五除二乾掉了一海碗，而後，意猶未儘將碗沿舔得乾乾淨淨，冇再續碗。
“爹，鍋裡的你們留著下頓吃，我們和青蓮晚上就不過來了。”
常年乾慣農活的大嫂不是拖泥帶水的人，她吃完自己桌前一碗喂好兜兜後，立馬把桌子收拾了。
蘇寶生用鋤頭在屋後挖了個坑，那些吃下來的魚骨頭被毀屍滅跡。
湯鍋也被蘇寶國用裝棉絮的麻袋包起來，一併埋下。
蘇妍重新打開關閉的門窗四下通風，回自己房間躺下，味道散儘時，遠遠就見劉美麗趾高氣昂地陪同支書姍姍來遲。
“鳳山在家呐？”
“在呢。”
半晌後，蘇鳳山拖著“虛弱”的身子迎了出來，瞧也冇瞧劉美麗一眼，朝丁勝利熱情招呼，
“支書來了，快快裡麵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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