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月高懸。
漫山遍野的血和殘肢碎肉凝成一團，凜冽的罡風颳在少女臉上，少女眼下已經被刮出幾道寸許傷口，血順著嬌嫩的臉頰流到下巴，最後滴入雪白的衣領。少女卻仿若未覺，隻握緊手中重劍，露出淒厲狠絕的笑容。
薑妤在昏暗的夜色和疾風中努力睜大眼睛，緊盯著少女的紅唇，用力分辨。
重劍落下，時間彷彿被拉長，她終於讀懂了少女的口型。
“都毀滅吧——”
薑妤滿身是汗的驚醒，看向時計。剛過寅時，天還未亮，院中寂靜冇有人聲，隻有蟬鳴和風吹過竹林的沙沙聲。
薑妤起身進了浴室。
薑妤不記得從自己多大開始做這個夢。夢裡冇有聲音，也看不清少女的臉，隻有漫山遍野的紅和血腥。
夢的內容隨著薑妤長大越來越清晰，今天薑妤甚至看見了少女的部分麵容。
薑妤一邊用巾子擦拭汗濕的額發一邊看向鏡中。
鏡中少女臉頰豐滿，尚未褪去嬰兒肥，也懵懵然的望向她。
那夢中人，分明是她自己。
*
薑妤再入睡便睡的黑甜，一睜眼天色早就大亮。薑妤心想糟糕，草草梳洗了一番就捏了騰雲訣直奔主峰學堂，結果還是遲到了。
三百年前人族與妖族大戰，雙方均元氣大傷，隕落修仙大能無數。兩族由各自的領頭門派派出代表簽訂了甲辰之約，約定五百年內互不侵犯。
人族各大修仙門派因為這次大戰損失慘重。
曾經驕傲尊貴不食人間煙火的各大門派，近百年來為了幾兩靈石，也紛紛放下身段，開始擴招。
無論你靈根是否優秀，無論你智商如何，隻要你有一顆積極上進求仙問道的心——和钜額靈石，招搖山就期待你的蒞臨。
哪個少女冇有一個修仙夢。薑妤就是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離家出走，帶著一兜子私房錢，捏著寫了這句標語的單子上了招搖山。
靈根測試結果非常慘烈。修仙靈根以單靈根為最佳，相生雙靈根為次佳，三靈根基本冇有結丹可能了，薑妤是四靈根，簡稱廢物。
測試處的師兄一臉和善的勸薑妤趁天色尚早快些下山，免得遇見夜晚出冇的凶獸。
但是在看見那一兜子靈石後卻突然話鋒一轉，轉說修仙主要還是看機遇，姑娘天庭飽滿，麵色紅潤，是貴人之相，以後有什麼大造化也未可知。
於是薑妤在交了兩萬靈石的學費後，被一眾師兄師姐前呼後擁請進了獨門獨戶的舍院。
薑妤在招搖山上苦修兩年，修為仍在煉氣一層，學了一年的騰雲訣也時靈時不靈。
今日授課的師兄見薑妤頭髮淩亂的靠在門前氣喘籲籲，冇有一點多餘的表情，眼神示意她入座。
薑妤低著頭摸到自己的位置，抬眼就看見坐在她斜前方的趙輕雲回頭對她擠眉弄眼。
薑妤衝她露出一個笑容，開始認真聽課。
這節課是薑妤最喜歡的《四海八荒注》，主要是講雲澤大陸的一些地形地貌和風土。
近千年來，雲澤大陸為保皇權與修仙門派分離，約定了京畿之地修仙之人不可進入。留存在京畿的巨**陣會讓化神境的修仙術士也失去一切法術，與平常人無異。
京畿之外大陸又分為四海八荒，四海又分為內海與外海。如今尚存的門派多居於內海，外海多被妖族占領。八荒大部分是未知的混沌之地，相傳上古時期是鬼魔之地，隻有無儘的瘴氣和血海，毫無靈氣，修仙之人也很少涉足。
所以這門課講的其實主要是除了京畿之外內海的地勢和風土。
薑妤聽的入神，不時在本子上寫寫畫畫，一節課很快過去。趙輕雲在散堂後迅速湊了過來，一臉神秘道：“阿妤，你昨夜聽見了嗎？”
薑妤水眸輕眨，歪頭不解：“什麼？”
懵懂的樣子像某種還未斷奶的小動物，趙輕雲被萌到，揉了兩把她早上跑亂的髮絲。
觸感冰涼，像上好的絲綢。
趙輕雲邊替她理順髮絲，邊小聲開口。
“昨夜卯時前山的警鐘響了，有人闖山。”
“你冇發現今早授課師兄的臉比平時還要臭嗎？聽說金丹期以上弟子分了幾隊，昨夜把前山翻了個遍，也冇找到闖入者。”
薑妤滿臉恍然：“原來是熬了夜還要早起給我們上課，心情不好也能理解啦。”
趙輕雲心中感歎我的阿妤好單純，麵色更是溫柔了幾分：“肯定是捱罵扣月例了呀！我們這些煉氣小廢柴最近還是皮崩的緊一些吧！”
現在大部分門派中的弟子都分為兩種。一種是像趙輕雲和薑妤這種資質普通，交了學費進來學習的外門弟子，純純的消費者，一切都靠自己氪金。
另一種就是自身資質卓越，被門中長老收為親傳的內門弟子。內門弟子每月發放固定靈石和藥草，這就是月例。這些弟子修為達到金丹以上的也可以給外門弟子授課賺取積分，換靈石和藥草。
近些年雲澤大陸的靈氣越來越稀薄，修行多靠靈石。門內弟子每月靈石發放限量，如果被扣了靈石就等於被無形中延緩了修行進度。
之後幾節課的授課師兄果然也都麵色不善，看來趙輕雲所言非虛。
最後一節法陣基礎課的授課師兄乾脆就不來了，說是前山防禦陣受損，幾個師兄修補到了午飯時間還冇修完，讓他們這群小菜雞回去複習，下節課直接考試。一時間學堂內怨聲載道。
趙輕雲約薑妤晚上去山下集市吃紅糖棪果，薑妤應了。距離約定時間尚早，二人各自回舍院複習。
薑妤剛踏進舍院，一種從來冇有過的感覺就直沖天靈蓋。薑妤渾身的汗毛瞬間直立，轉身就想往外跑。院門卻吱呀一聲無風自閉。薑妤再無知也意識到，院中有人，且來者不善。
對方實力明顯比自己強太多，薑妤右手偷偷起式，想捏一個瞬移訣逃跑。但對方彷彿洞悉了她的想法，不知何處傳來一聲輕笑。
院中的風都彷彿靜止，一個男人的聲音越過耳膜直接出現在薑妤的意識海。
“嗬，你大可以試試你會瞬移到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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