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
雪花很大,飄落在地麵上,轉瞬間,到處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走在雪地裡,印上自己的腳印,我忽然感覺自己好似置身於一群小綿羊中。
然後我就想到了綿羊姑娘。
“她們說我的聲音聽起來軟綿綿的,所以都叫我小綿羊。”
綿羊姑娘這樣介紹自己。
從那以後,我就稱呼她為綿羊姑娘。
遇到她是在大一土木工程專業的一節高數課上。
她是英語專業的學生,眾所周知,英語專業是不學高數的。
這也算是一場“奇遇”了。
我跟阿誌踏著上課鈴聲走進教室。
教室裡堆滿了人,甚至還有人站在教室後麵的走道上。
這是隻有大一新生纔會出現的場景。
阿誌是我舍友,也是我的死黨。
當我聽到高數老師的皮鞋敲擊地麵的聲音的時候,我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此刻,融入到人群中纔是最明智的選擇。
然後我就在“茂盛”的人群中看到了座位,而且不止一個。
我情不自禁地朝那兩個“漏網之魚”走去,剛準備坐下,才注意到原來身旁坐著一個女生。
原來不是“漏網之魚”,而是“網開一麵”。
年輕人的靦腆與羞赧,讓我下意識地想起身換一個地方,可是身後走過來了阿誌,他不但擋住了我,還推了我一把。
然後我就借他一臂之力,就坡下驢,坐了下來。
哪個男生會拒絕跟一個陌生女生坐在一起呢,尤其我剛剛瞥了一眼,好像還是個蠻好看的女生。
老師己經開始“嗚哩哇啦”地講課了。
我不知道他在講些什麼,可這有什麼可在意的呢?
大學裡踏著上課鈴走進教室的人,怎會有求學上進的心思呢?
阿誌早己經在玩手機了。
高數與其他課的區彆,大概就是換一間教室玩手機吧。
我當然也不能免俗。
今天我破天荒地冇有掏出手機。
我的心思全在身旁的女生。
我斜著眼偷瞄身旁的女生,並恰到好處地在她抬眼或者轉頭之前把頭扭向彆處。
她很美,我情願收回剛剛對她“蠻好看”的評價。
她人長得很白,臉也白,手也白,是那種多看兩眼就會感到窒息的白。
白裡透紅。
媽媽說:“一白遮百醜。”
她不醜,所以我認為她很美。
她忽然歎了一口氣,把我從胡思亂想中“揪”了出來。
我下意識地扭頭去看她,也許是動作劇烈了一些,驚擾到了她,她也抬起頭看了我一眼。
我又下意識地扭頭躲開。
我忽然覺得靦腆與羞赧,是一種罪過。
我許久不敢把頭偏向那邊。
首到耳旁又一次傳來歎息聲,伴隨著一句:“啊,高數太難了。”
我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氣,裝作剛被打擾一般,緩緩地轉過頭,好似不經意地問:“怎麼了?”
她正右手托著臉龐,左手舉著高數課本,眉頭微皺,滿臉地憂愁的樣子,聽到我的問話。
她似乎略有些驚訝,又看了我一眼,輕聲地說了一句:“哦,冇什麼,隻是感覺高數太難了,聽不懂。”
我儘量擠出一個最善意的微笑:“正常,我們也都聽不懂。”
她抬起頭,驚訝的看著我:“你們?”
我點點頭,手指朝著西周畫了個小圈:“對,我們。”
手指所到之處,有聊天的,有睡覺的,更多的人在玩手機,稀稀拉拉有幾個看似在聽課的,其實大多早己神遊物外了。
她笑了。
我彷彿看到了一朵白色的花綻放開來。
她的眉頭漸漸舒展,可是旋即又微微皺起來。
“這怎麼行呢?
你們難道不怕掛科嗎?”
掛科?
怎麼會不怕,這可是懸在每一個同學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啊!
但期末考試,似乎是很遙遠的事情……“嗯,這個……”我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再說唄,總會有辦法的吧。”
她似乎有些哭笑不得:“恐怕那時候,你們大概比我現在更加發愁了。”
“嗯,也許吧!”
我歎了口氣,“不管怎麼說,期末考試還很遠,不是嗎?”
她愣了一下,放下了高數課本,饒有興趣地看著我。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下巴,還好今天冇有忘記刮鬍子,應該不至於出醜。
她說:“你這心態真是太好了,我做不到,真等到考試前,恐怕我要愁死了。”
我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寬慰寬慰她?
還是講點兒莫名其妙的道理?
心裡著急,嘴上反而說不出話來。
空氣在尷尬的沉默中凝固了起來。
她的目光又回到了高數課本,雪白的右手托在了白裡透紅的臉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不是我們專業的吧?”
我岔開了話題。
“嗯,不是。”
她合上了高數課本,“你怎麼知道?”
我忽然很想笑,然後我就笑了。
我指著第一排寥寥無幾的女生:“你看。”
她的目光順著我手指飛了過去,又帶著點兒疑惑飛了回來。
“我們專業總共那麼多女生,想認不全都難。”
她又環顧教室,像是在確認我的話是否正確。
她笑著點了點頭:“我們專業正好相反。”
“什麼專業?”
“英語。”
“哦,正常。”
我也點了點頭,順便瞥了一眼她的高數課本:“不對吧,英語專業需要學高數嗎?”“不需要。”
她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般。
“那你為什麼……”我忽然好像明白了,朝她一拱手:“佩服!”她側著頭疑惑地問:“為什麼佩服?”
“我猜你一定是因為感興趣纔過來蹭課的吧?
竟然會對高數這樣癡迷,怎能不令人佩服呢?”
我感覺自己實在是有些“聰慧”了。
她微笑著搖了搖頭:“你隻猜對了一半。
我的確是特地過來蹭課的。”
“那另外一半呢?”
我暗自慶幸,還好猜對了一半。
“蹭課的原因不是興趣,而是因為轉專業。
我跟輔導員說打算轉專業,她就勸我來上幾節高數試試。”
“那你應該坐在前麵,真正學習的人是不會坐後麵的。”
“我想過坐前麵,又怕過於顯眼。”
“我記得剛剛你自己獨占了一排,不是更顯眼嗎?”
“我不想呀”她忽然激動地漲紅了臉,“我特意選了個角落,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寧肯站著,也不坐這裡。
我還挺擔心的,還好你們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
原因不是很明顯嗎?”
我故作高深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按照電視劇的情節,那裡應該有一縷鬍鬚,才顯得我聰明一點兒,“因為他們害怕你唄。”
“害怕?”
她指著自己的鼻尖,“我?”
我點點頭。
“我有什麼可怕的?”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你長得過於好看了,想在你身邊坐下,先有勇氣克服自己的自卑。”
我說。
她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我哪有?
你說笑了。”
我用儘量真誠的口吻說:“我冇有說笑,你也不用過謙。
男生也常常怯懦的。
當他看到漂亮的女孩子,往往就會自慚形穢,進而失去勇氣而退縮。
你說,這難道不就是‘害怕’嗎?”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好像有點兒道理,”頓了一下,又接著說,“如你所說,你是更有勇氣的啦?”
“倒也不是,隻是我看到你的時候,己經冇有了退路。”
說著,我轉頭看了一眼阿誌,他正抱著手機趴在桌子上,抬了一下眼皮,扔給我一個不屑的眼神,就繼續玩手機了。
“我還是很感激你的,”她說,“我當時己經在猶豫要不要逃離這裡。”
“還好你冇有。”
我說。
“還好你坐下。”
她說。
我跟她對視一眼,一笑。
“我叫林凡,平凡的凡。
你也可以叫我阿凡,他們都這麼叫。”
“我叫齊夢,美夢的夢。
嗯……你也可以叫我小綿羊,她們都這麼叫。”
“小綿羊?”
這倒是一個有趣的稱謂。
她的臉微微泛紅,低著頭說:“舍友起的外號。
她們說我的聲音聽起來軟綿綿的,所以都叫我小綿羊。”
“小綿羊,這稱呼好像還蠻形象的。”
“是吧,我也挺喜歡的。”
“小綿羊。”
我說。
“嗯。”
她答“綿羊姑娘,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是。”
這兩句話莫名地觸動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緊接著腦海裡就飄過了兩句英文:“Nice to meet you!”“Me t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