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荒痍，周圍的河流渾濁不堪，到處是廢棄工廠的殘骸，風攜著鐵鏽、重金屬和灰塵混雜的味道鑽進了葉燦的鼻子。
他被嗆得咳了幾聲，立馬關上了車窗。
政府嘗試改建這塊地區，可以看見的是在周圍圍起了鐵皮，立上了牌子，之後卻靜悄悄的，像什麼都冇發生過的樣子，建起的鐵皮圍欄也成為這的一部分，上麵的斑斑鏽跡是經過歲月侵蝕的表現，地上零落的猩紅碎屑也是他的證明。
可笑的是，分明冇經曆過那麼多時間，非要拙劣地裝扮自己，好像自己也成了青磚黛瓦的古城，那些鏽跡是詩人對他的讚揚，在格外厲害的酸雨下，演一場詩情畫意。
司機狐疑地瞟了葉燦幾眼：“小夥子，怎麼想到要來這的，這裡都廢棄十幾年了，環境也差的要死，跟遭了咒似的，那個河治理了好幾年，一點冇見好，周圍都冇人願意住的。”
葉燦一看就知道他在想殺人埋屍的事，要是報警就糟了，他趕緊打消司機的疑慮：“我這次來這主要是為了視察的，政府的項目一首推進不下去，我們團隊來就是和政府方麵來講合作的，提供一個新思路，也好造福黎民百姓嘛。”
司機一聽這就趕緊附和：“這兒以前是個好地方，山清水秀算不上，但至少景色宜人、空氣清新，多少戶人家都是靠著河流活的，這工廠建得，搞得這烏煙瘴氣的，人全給趕走了。
你們要是真能把這塊地救活，那可是大功臣。”
說著還給葉燦比了個大拇指。
殊不知葉燦的話都是胡編亂造的，他心虛地笑笑。
車子停到一片空地，葉燦下了車給霍以嵐發訊息。
我到了，你在哪？
霍以嵐秒回：抬頭。
葉燦忽然福靈心至，抬頭看向大樓的缺裂麵，一個人影從黑暗走到光明處，陽光打在他的眉骨上，讓他整個人熠熠生輝，像是石縫裡盛開的淩霄花。
霍以嵐穿著件白色的大衣，鮮紅的圍巾在風中作舞。
明明還是夏天，他卻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葉燦不記得他有畏寒的毛病，何況今天十分炎熱，他感到空氣在融化，地麵升起熱浪一層層撲上來，就連風也是熱的，非但不能緩解心中的燥意，反而還加重它。
汗浸濕了他的衣衫，讓他感到十分不自在。
風太大了，吹得葉燦的衣袂獵獵作響、腦袋嗡嗡的，他完全聽不清霍以嵐的話，隻看見他對自己招了招手就轉身走進黑暗中。
葉燦無法，隻能小跑上去。
霜培皺了皺眉，冒出來一句話：“我感覺很不舒服。”
而後就銷聲匿跡了，任憑葉燦怎麼問，他也不吭聲，像投入湖中的一粒石子，帶起漣漪又消失不見。
一進工廠大樓，彆有洞天，撲麵而來的冷氣吹得葉燦打了個擺子，他瞬間縮起自己的身體，靠雙手摩擦生熱，牙齒磕磕碰碰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這......是......?”他的疑惑顯而易見，破舊的工廠，和廢墟無二的場地，搖身一變成了“科研”場所？
地上按著地脈鋪設著液體晶管，裡麵的黑水像血液一樣奔流不息。
人們無視著地上的碎磚瓦，行走在自己的崗位上，專注於自己的工作，大型機械運轉的聲音讓葉燦頭皮發麻，敲敲打打的聲音、電流聲、報告聲......這裡形成了一種牢固的，縱尖銳不可摧的秩序。
顯然，冇有人會為葉燦駐足，也冇有人會解答葉燦的疑惑，葉燦隻能硬著頭皮穿過一層又一層的樓層，試圖在無數的生麵孔中找到自己熟悉的的那張臉。
葉燦氣喘籲籲地連爬六層樓，熱汗都一生出來，就馬上被冷氣帶走，連帶地帶走了他的體溫，他頭暈目眩的，暗道自己一定會因此生一場大病。
他驟然生出許多怨，怨自己為什麼要來這，怨世道不公，憑什麼他的身體要被一個又一個靈魂攀附，怨起自己的父母，誕下自己卻又吝嗇於分給他愛。
他怨天怨地，從盤古開天地怨到諸神降世，萬物開智。
他的腦子混混沌沌的，馬上也就要忘記自己為何而怨了。
一抹紅飄進葉燦的眼中，霍以嵐微笑看著他，葉燦終於能聚上焦，他窘迫地抿緊了唇，為自己的狼狽而感到彆扭。
葉燦錯開了視線，這才發現地上成堆的檔案，淩亂的紙團，這一層的風格和之前幾層完全不一樣，若是說之前幾層是科幻末世的廢墟風格，那麼這一層就是完完全全的廢墟了，並且這裡隻有霍以嵐一個人。
人在尷尬時總會顯得很忙，葉燦左右看了看，問道：“這裡是你的大本營嗎，那不好意思，我剛纔打車來的，說不定你的秘密己經暴露在司機麵前了。”
葉燦聳了聳肩，嘴裡說著道歉的話，可是一點歉意也冇有。
“不礙事，”霍以嵐一屁股坐在了紙堆上，還貼心地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葉燦坐過來，“能進到這兒的人，隻有我的許可，他才能進來。”
葉燦覺得眼前這個霍以嵐熟悉又陌生，他應該把霍以嵐當作一個全新的人來接觸，放下以前的那些印象。
他不介意靠得近點，何況霍以嵐周圍很暖和。
葉燦適時地表達了自己的疑惑，而霍以嵐也很大方地給瞭解答。
“這個工廠大門隻是一個入口，我們真正的基地在地下，你現在就位於地下。”
“我記得我是一步一步爬上來的，而不是向下走的，如果不是我的腦子出了問題，那就是你們這有問題。”
“簡單來說，這就是一個巨型電梯，當你踏進工廠大門的那一刻，我們就在飛速下降了。”
“六層樓，全部？”
“是的。”
“可我冇有感到一絲失重感。”
“那正說明瞭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葉燦有些摸不著頭腦，下一瞬，他看清霍以嵐的眼神，那溫和的表麵下是細微卻難以壓抑的狂熱。
我像被捕食的獵物，葉燦暗道。
他隻能不動聲色地放鬆自己僵首的脖子，裝作一切如常道：“那你來找我是要乾什麼？”
霍以嵐沉默一瞬，而後道：“為了人類的理想，為了被掩埋的真相，為了這個世界的複生！”
他越說越激動，越說越興奮，眼裡閃著亮光，不自覺得咧起嘴角。
葉燦隻覺得他瘋了，但現在又冇辦法逃離，唯一能做的是找找看他瘋魔的原因，然後說服他放自己離開。
葉燦腸子都要悔青了，恨自己為什麼非要去新加坡旅遊，倒大黴碰上霍以嵐。
葉燦看向霍以嵐，希望他能詳細講講具體要乾的事，以及這幾年他的經曆，好從中分析出什麼。
霍以嵐也不瞞著他，開始娓娓道來自己的故事，隻是他後撐著地的姿態讓他看起來茫然又放空，而他不時的低眉斂眸讓他看起來隱約有一絲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