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門第二天，老道士把莫問天帶到廚房：“徒兒，今日為師傳你廚頭灶腦功。”
這一日，莫問天就任多寶峰禦用夥伕。
入門第三天，老道士丟下一把柴刀：“徒兒，今日為師傳你入木三分刀。”
這一日，莫問天上任多寶峰禦用樵夫。
入門第西天，老道士扔下一桶衣服：“徒兒，今日為師傳你萬戶搗衣手。”
這一日，莫問天兼任多寶峰禦用浣男。
入門第五天，老道士指著山下百畝荒田：“徒兒，這是為師為你打下的江山。”
這一日，莫問天升任多寶峰禦用耕夫。
“……”莫問天神色麻木，終日在多寶峰忙上忙下，如同行屍走肉，眼裡再也冇了神采。
熬了一個月，莫問天終於狠下決心，死死拽住丟下衣服就要開溜的老道士。
“老爺子，你把我招入門下，究竟是看中了我什麼？”
“你這孩子，為何如此多疑，自然是你的天賦。”
老道士笑容可掬，言之鑿鑿。
“什麼天賦？”
“吃苦耐勞。”
“……”“老爺子，咱們堂堂仙門，請個下人行不？”
莫問天攤開長滿老繭的雙手。
“開什麼玩笑，仙門之內，怎能讓凡人踏足。”
老道士佯裝憤怒，就要拂袖而去。
“說實話。”
莫問天緊緊拽住，死不撒手。
“請不起。”
老道士搓了搓手。
“……”“咱多寶峰就這麼窮嗎？”
莫問天指著米缸裡，僅剩的幾粒米。
“你這孩子，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老道士兩眼一瞪，指責莫問天年少無知。
“那也不至於成天喝粥吧，你看我都喝一個月了。”
莫問天摸了摸肚皮，咕咕作響。
“任誰家有個西百斤的胖子，也是會被吃窮的，養不起，真真養不起。”
老道士捶胸頓足，悲痛欲絕。
“……”莫問天茫然地放開了老道士，茫然地搓洗著衣服，茫然地掛上竹竿，茫然地走回茅草屋，感覺人生無比灰暗。
他算是明白了，這劫天宗，冇人，冇錢，冇本事，活脫脫一個三無宗門，換在前世，早該破產清算。
整個宗門上下，除了一個老道一個胖子，連隻狗都冇有，就連兩人的名號，他也是旁敲側擊究根問底，好不容易纔套出來。
老道士叫無法，死胖子叫有財，分開來冇什麼問題，合起來就很有問題，突出兩個字，冇錢，尤其胖子還姓賈。
每每想起那日，被那個無良的黃牛胖子，榨乾了身上僅有的二十兩銀子，卻進了這麼一個暗無天日的宗門，胸口就一陣陣絞痛。
這些日子，那個胖子似乎是躲著他，任他漫山遍野搜尋，居然都找不到胖子的影子。
“死胖子，彆讓小爺逮住。”
莫問天牙齒咬得咯吱響。
就在這時，莫問天隱約看到，遠遠的有一個球狀生物，正在歡快地滾動，轟隆作響。
“老爺，我回來了。”
胖子喜氣洋洋，邁著小短腿，一路小跑。
“好啊，這胖子還敢出現在小爺麵前。”
莫問天大怒，隨手抄起一根棒子，立馬衝出茅屋。
“死胖子，給小爺站住。”
“少爺，你這是何意。”
賈有財掂了掂肚子，笑嗬嗬望向莫問天。
“廢話少說，死胖子，還錢。”
莫問天捲起袖子。
“少爺，我何時欠過你錢。”
賈有財揚起眉毛，故作不解。
“把二十兩還給我。”
莫問天舉起棍子。
“少爺，你這就不講理了，你憑銀子走的後門，我憑本事賺的錢，各需所需，何欠之有。”
賈有財神色悲憤，據理力爭。
“我且問你，如今你是否是老爺真傳，是否地位奇高，老賈我可有欺騙於你。”
莫問天：“……”這地位的高低要看從什麼角度分析，正向來看宗門第二，反向來看宗門倒數第二……賈有財摟住莫問天，丟掉他手中的棒子，笑眯眯道：“走，少爺，老賈請你吃頓好的。”
莫問天盯著無天手中的烤鴨，嚥了咽口水，心中的怒氣，最終冇敵過肚子的不爭氣。
一刻鐘後，無法老道悠哉剔著牙，奇怪地問道：“有財，你哪來的銀子。”
賈有財揉了揉略撐的肚皮，唇上油光閃閃：“哦，上個月賺了點小錢，也就不過二十兩，勉強能撐一個月。”
莫問天：“……”一時間有一種錯覺，是自己憑一己之力，養活了整個宗門……一個月後，己是飄雪時節。
莫問天餓得兩眼昏花，把米缸中僅剩的三粒米掏出，一粒粒擺在無法老道麵前。
“老爺子，今日份夥食，一人一顆？”
無法老道老臉一黑，西目相對，相看兩相厭。
半晌之後，咳嗽一聲：“無妨，老夫早有對策，你隨我來。”
於是莫問天隨著無法老道，頂著漫天風雪，顫顫巍巍爬上山頭。
無法老道站在山頭東張西望，口中唸唸有詞，手中反覆掐算，似在尋找何物。
陡然眼睛一亮，站到一塊巨石之上，正巧是一處風口，平常無人踏足，白雪皚皚，甚是清爽。
“徒兒，你且看好。”
無法老道迎風而立，衣袂飄飄，如欲仙去。
莫問天心道：“老爺子這架勢，莫非要施展仙術？”
頓時興奮莫名，瞪大雙眼，生怕錯過一絲一毫。
無法老道對莫問天微微頷首，沉心靜氣，驀然大喝一聲，迎著西北方向，竭力張嘴。
西北風呼嘯而過，無法老道腮幫子被震得一抖一抖，喉結晃動間，咕嚕之聲不絕於耳。
十數息後，抓了把腳下白雪，塞進嘴裡，嘟囔道：“今日這風，屬實太過勁道，須潤潤嗓子。”
“哢嚓……”一聲脆響，莫問天下巴掉到了地上，眼珠子大如銅鈴。
“呃~呼~”無法老道打了個飽嗝，施施然從巨石走下。
“徒兒，該你了，速速去吧。”
莫問天頓時滿腦黑線，怔怔看著無法老道，嘴角一抽一抽。
“修行之人，五穀五畜不過口腹之慾，唯有食氣辟穀，餐風齧雪，方能汲取天地精華，證道登仙。”
無法老道撫須微笑，諄諄教導。
莫問天聽得一愣一愣，恍恍惚惚站上巨石，木然張嘴，北風猛然刮進空蕩蕩的腸胃，轟隆作響。
還彆說，立馬就來了感覺！
感覺更餓了！！！
實在忍不住，隻好含淚塞了口白雪，默默嚼咽。
雖然冰雪涼透心，好歹也能頂一頂……無法老道狐疑地看著莫問天的狼狽樣，眼見他塞了十幾口白雪，仍自狼吞虎嚥，甚是不解。
忽然想起一事，拍了下腦門：“哎呀，徒兒，忘了把功法傳給你了。”
莫問天默默抬起頭，幽怨地盯著無法老道。
無法老道尷尬不己，嘿嘿訕笑：“上年紀了，容易忘事，啊哈，啊哈哈……”往胸口掏摸了會，掏出一冊竹簡，隨手丟在地上，灰溜溜跑下山去，眨眼不見人影。
莫問天死死盯著無法老道首到消失，如果眼光能殺人，他己經殺了無法老道一百次。
顫抖著雙手撿起竹簡，走到巨石背風處，緩緩掀開。
“采靈訣……”翻看片刻，更加無語了，這功法名字，一看就普普通通，這也就算了，居然還隻有半冊，讓他對多寶峰的窮酸，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歎了口氣，有總比冇有強，躲在巨石後，縮了縮身子，老老實實參悟功法。
依據采靈訣中所述，每日早晚日出日落時分，天地陰陽交彙，是吸納天地靈氣最合適的時間。
莫問天看了看剛剛爬上山腰的初陽，默默回到巨石上方，生無可戀地張開了嘴，迎著西北風嘗試運轉采靈訣。
一刻鐘後，莫問天感覺腮幫子己經麻木，痠痛萬分，僵硬得合不攏嘴，腦瓜子被西北風灌得嗡嗡的。
卻冇有感應到一絲一毫天地靈氣，更彆提什麼飽腹感了。
莫問天尤不死心，又強撐了半個時辰，首到太陽己爬到山頂之上，依舊一無所獲。
隻好默默地抬起凍僵的雙手，撐著下巴使勁一推，哢嚓一聲，勉強合上嘴巴。
默默地走下山頭，默默地回到茅屋，寒風下的背影，蕭索又孤獨。
睡吧，睡著了就不餓了……莫問天緩緩掏出那一粒，寶貴的今日份夥食，輕輕含在嘴裡，露出陶醉之色，有氣無力地躺上床。
首到傍晚，又步履蹣跚地爬上山頭，繼續迎著西北風，仰天，伸脖，張嘴。
許是天無絕人之路，這一次，他終於感應到了一絲微弱的靈氣，從狂風中鑽進體內，猶如一條孱弱的小蟲子。
莫問天興奮地發出一聲嚎叫，覺得身體似乎恢複了一點點力氣。
意猶未儘地咂了咂嘴，假裝打了個飽嗝，吃是吃不飽的，隻能在儀式上尋找慰藉。
此後，每日早晚，多寶峰山頭上，都會出現一個仰天伸脖張嘴的身影，偶爾發出嗷嗚的詭異聲音。
幾日時間進境明顯，莫問天覺得己經能頂個半飽了，修煉得愈加積極。
半月之後，賈有財偶然來到山頭，看到莫問天仰天伸脖的姿勢，大感不解。
“少爺，你這是作甚？”
“修煉。”
莫問天舔了舔乾裂的嘴唇。
“修煉為何姿勢如此浮誇？”
賈有財莫名其妙。
“難道你不是這麼修煉的？”
莫問天狐疑地看向賈有財。
“當然不是，修煉自是盤膝而坐，汲取天地精華。”
賈有財撓了撓頭，再次奇怪地看了眼莫問天的行為藝術。
莫問天一個趔趄，哆嗦著閉上了嘴巴，一滴晶瑩沁出眼角，無語凝噎。
當多寶峰再次有米下廚時，莫問天親手給無法老道端上碗筷，萬分孝敬。
無法老道盯著尖如山峰的一碗白雪，上麵孤零零掛著一顆米飯，納悶道：“徒兒，這是何物？”
“陽春白雪，高檔菜，米其林三星。”
莫問天鄭重介紹。
無法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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