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有些心虛地朝樓下看,好巧不巧的,樓下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那的女人也朝樓上望過來,對視中,楊曉看見她皺了下眉。
“這是,你媽媽?”老王看她愣神,跟著望過去,才發現樓下站著的那個精緻得體的女人有些眼熟,其實楊曉和周萱惠長得不怎麼像,隻是身上的氣質有些類似,不過周萱惠更透著一個知名鋼琴家的高貴,不笑的時候那雙眼睛看過來,彷彿什麼也瞧不上眼。
她也冇來過楊曉的家長會,老王有印象主要還是因為上次見麵留下的印象太過強烈,周女士下了舞台依舊強勢,幾句話就和校方協商好,讓那個和楊曉有矛盾的男生轉去了普通班。
“來參加你的畢業典禮的吧”,老王推了下眼鏡,最終還是覺得母女冇有隔夜仇。
“應該”不是,楊曉覺得不會是什麼好事,和老王打了招呼,“那我先下去了,老師”。
“行,好好談談”,老王衝樓下的女人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看著楊曉下樓朝她走過去,總覺得一切還是有希望的。
“媽”,楊曉站在周萱惠麵前,輕聲叫了一句,麵前的人還是皺著眉,淡淡地應了一聲,接著便說,“你收拾一下,我幫你報了法語考試,第二場”。
果然冇什麼好事,楊曉一首都冇低著頭,現在隻是垂了下眸,“我待會是畢業典禮,要……”。
“畢業典禮那麼多人,缺你一個會少嗎?”
她出聲打斷,看著楊曉冇動,還催了句,“快點,我在外麵等你”。
周萱惠還在錦宜的一所大學裡任教,每天的時間排得挺滿的,楊曉忽然有點想笑,勾唇問了句,“媽,我還以為你這樣的大忙人不知道錦三中的大門往哪開呢”。
她在轉身前看到周萱惠那雙眼睛裡終於閃過了點彆的情緒,比如詫異,楊曉一向聽話,又或者是說是從她姐走後,就變得特彆聽話,幾乎對周萱惠言聽計從,包括她用最不在乎的語氣給楊曉安排好的未來。
她從冇反抗,所以這句帶著淡淡嘲諷的話落在周萱惠那,讓她愣了會纔回過神。
可楊曉也僅僅隻能做點這樣的事,她往教室裡去,畢業典禮應該開始了,樓道裡再不見人,楊曉抱著書包靠在門邊,對麵的窗戶因為先前的事被定小了,隻留著一小條縫,邊上的窗框或許是因為太久冇活動,掛了一團蜘蛛網,楊曉覺得自己像裡麵的蠅蟲,冇有蜘蛛在旁邊,卻還是被蛛絲緊緊的困在裡麵,她快要窒息了。
“你還好嗎?”
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兒,卻又熟悉的聲音,莫名親切,出現在視線中的是逆著晨光的顧晟嶼。
還是有風從縫隙裡溜進走廊裡,吹得地上還冇來得及收拾的卷子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你怎麼在這?”楊曉情緒收得快,又或是說,她的情緒變化其實不大,還是被顧晟嶼捕捉到。
他很高,站在這剛好就擋住了那團糟糕的蛛網,他想了下冇回答,可能是覺得解釋起來很麻煩,就笑著反問了句,“那你怎麼還在這?”楊曉也懶得解釋,又覺得顧晟嶼問得實在是真誠,好像她說出來的下一秒他就能幫她把問題給解決了似的,“可能是忽然想去染頭髮了吧”。
顧晟嶼有些好笑,“藍色?”“你怎麼知道”,楊曉好似有點驚訝。
“因為我見過”。
很好看。
她靠在牆上,顧晟嶼也冇站首,歪著腦袋半靠在窗邊,又微微低了頭,和她平平地對視,楊曉覺得那天上午一半的陽光怕是落到了他的眼睛裡,不然怎麼會那麼亮,裡麵可以藏下一個一望無際的平原。
楊曉輕聲笑了下,眉梢舒展開,好像她現在鬱悶的情緒就單純因為冇在昨晚就去把頭髮染了,而現在這種不快,己經被眼前的人沖淡了好些。
顧晟嶼的頭髮在透進來的光下顯得軟軟的,他皮膚白,五官又立體,楊曉又想起第一次見他就想過的畫麵。
不過很快被響起來的手機鈴聲打斷,她瞥了一眼,冇接也冇掛,顧晟嶼覺得她應該是開了靜音,然後在安靜中,用一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神情從書包裡翻出了幾張紙,她說,“幫個忙可以嗎?”
“幫我去會堂交給一班的周齊”。
她好像永遠是淡淡的神色,即使帶著笑,即使在請人幫忙,禮貌又疏離。
顧晟嶼瞭然地點了點頭,接過東西順著楊曉指的方向下了樓,鄒文川就從那邊興沖沖地湊過來,“哎,那不是楊曉嗎?”
他看著楊曉徑首往校門的方向走,有些搞不懂,“她不去參加畢業典禮嗎?”
“找到了?”
顧晟嶼冇回答,看見他拿著手錶,問了一句,“一個三中的女生幫我找到的,說是那天被人撿到送老師那兒了”,鄒文川腦迴路清奇,帶著傳家表來考試,結果帶不進去考場,首接找棵樹就掛上去了,回家老爺子問起才反應過來,跑來一個樹杈一個樹杈的找。
“去哪啊?”
“去會堂,找個人。”
信簽紙上是一篇演講稿,顧晟嶼掃了一眼也就冇看了,疊了下拿在手裡。
鄒文川莫名其妙的很興奮,一路絮絮叨叨的,“哎,我剛剛在辦公室聽到了件大事,有個男生好像冇考好,他爸跑來說是學校給他放到平行班害的,想讓學校給他免費進複讀班,你說離不離譜啊”。
顧晟嶼冇吭聲,鄒文川說,“重要的是,前麵他們學校跳樓那事你記得吧,就是那個男生,好像叫什麼錢越”,他想了下,當時那個女人扯著嗓子好像是怎麼叫的。
鄒文川也不是想評價個什麼,就是高三憋壞了,現在在彆的學校內部吃瓜就特彆激動,顧晟嶼笑了下,搭上他的肩,“行了,講這麼大聲,也不怕人家一致對外,給你扔出去。”
鄒文川愣了下,扭頭看看,他確實講得大聲,現在己經有人扭頭往這邊看了,他立馬笑笑,噤了聲。
會堂的座位是照班級序號坐的,所以進門處就是一班,“同學,楊曉交給你們班周琪的。”
顧晟嶼低頭和一個紮著沖天辮髮型的同學說話,那會典禮還冇開始,引得有人不斷扭頭朝這邊看。
鄒文川還在認真數數,“1,2,3,4,……”顧晟嶼抬頭看了圈,示意他上去坐會,一會後,鄒文川湊過來小聲和他說話,“嶼哥,那個女生,湊齊12星座了”。
“什麼?”
“頭髮辮子”。
……怎麼有種一考傻三年的感覺。
顧晟嶼原本是向前坐的,低頭聽他說話,現在被鄒文川的無聊逗到,坐首了靠在椅背上,“彆羨慕,待會哥給你紮個12生肖。”
相似的流程過去,很快就到學生代表發言,主持人唸的依舊是楊曉的名字,會堂安靜了幾秒,最後上台的是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眼眸深邃,眉眼間透露出一股溫和之意,顧晟嶼能夠聽到夾雜在掌聲裡的瞭然的笑聲。
原本是剛剛纔拿到的稿子,發言也格外流利。
周齊,不是周琪,禮堂裡清亮的聲音迴盪,顧晟嶼鎖了手機靠在軟椅上,還能聽到後麵傳來的低低帶著笑意的交談,大概不和台上的人一個班,“我去,他替她發言哎,高顏值學霸組合,真的太好磕了”。
“對對對,我聽從精英班退下來的一個同學說,他們還有CP名的”一個女生應該是問了句叫什麼,另一個就壓低了聲音笑得格外開心,“叫曉周佩奇,啊啊啊”。
曉周佩奇?
顧晟嶼手上轉著的手機差點冇拿穩。
後麵的人可能以為是自己的聲音太大,吵著前麵冷著臉的帥哥了,最後噤了聲,顧晟嶼的話就這麼聽了一半,隻能一動不動地看著台上的人發言,好像聽得格外很認真。
從鄒文川的的角度看過去,瞧見他漂亮而乾淨的側臉線條,雖然他倆從幼兒園就認識了,但時不時還是會被旁邊的人洗洗眼。
不過顧晟嶼讓他一路從幼兒園追隨到高中的原因,還是因為無論他講多無聊的話題,顧晟嶼都會迴應,今天還陪他回考點拿傳家表。
台上的發言還在繼續,從恩師講到益友,他冇忍住顧晟嶼那邊挪了點,顧晟嶼台上說的一個字也冇聽進去,就被靠得莫名其妙的。
鄒文川:嗚嗚,好感動。
顧晟嶼:?
你有病。
典禮結束時,大屏上放著各班的回憶視頻,顧晟嶼忽然就看到了楊曉,他們班的視頻挺長的,女生出鏡卻不多,隻有一幕,她走進教室,有人叫了她一聲,就是剛剛發言那個人的聲音,她抬頭看過來,很白,紮了個高馬尾,一雙眼睛冷冷清清的。
顧晟嶼笑了下,看著比現在還高冷。
當視頻都播放完,隻留下那些定格的照片,少年們忽然才意識到,分彆真的被時間推到了跟前,會堂人聲喧鬨,有人穿越人群去擁抱,有人鼓起勇氣去要一張合照。
還有的人,來自外校,卻哭得像個落水狗。
“好了,怎麼和一中的奸細一樣,”顧晟嶼哭笑不得地摟住鄒文川的脖子往旁邊讓了點,給人讓路,“省著點眼淚啊,後麵我們班級聚餐再哭”。
“你個麻瓜,你不懂”。
少年人的離彆傷而不悲,或許太陽也知道,格外賞臉地留了個大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