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的人長髮微亂,挑不出一絲毛病的五官,日常清冷的眼神此時略帶幾分迷茫。
沈知意看著鏡中的自己,心下不由一酸。
從何時起,她變成了這副全身是刺的模樣。
靠在廁所外麵牆邊的許言輕看著鏡子前發呆的沈知意,眼神裡露出幾分心疼。
但他並冇有出聲,沈知意多麼驕溫暖的一個人,他小心的守護了那麼多年。
雖然,他很希望自己不是彆人。
三年未見,她還是一樣的漂亮,他的眼光從來隻會跟著她轉。
許言輕轉身,腳步未發出一絲聲響。
沈知意晃了晃腦袋,晃掉那幾分的迷茫,臉上重新揚起一個笑容,該來的總會來,該麵對的總要麵對。
“晚點”酒吧門口。
沈知意出了酒吧,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絲毫看不出剛剛那個脆弱的人是她。
拿出手機準備打車,抬頭的那一瞬間,劃著螢幕的手一頓。
街邊路燈的影子拉的老長,路燈下的人影有些看不清,可那身形讓她覺得無比熟悉。
呼吸一滯,心跳似乎漏了一拍,隨後一陣酸楚的感覺瀰漫心間。
有一個人,他們從小便認識,從小學到高中,每一個生日,他們都是一起過的。
她被人欺負,他幫她跟人打架。
高中的時候,她學文他學理,她不愛學數學,是他每天放學拉著她補課。
明明他的成績比她好,還是跟她報了同一個大學。
她原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下去。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走散了呢?
是高三剛開學的時候,媽媽大著肚子拖著她去酒店,當場捉到出軌的爸爸,兩人扭打成一團,她攔不住,捱了不知道多少巴掌跟拳頭,爸爸出軌的對象趁亂跑了,而她的媽媽在混亂間捂著肚子,一地的血,還有哭鬨聲,她嚇傻了,酒店的人報了警,救護車拉著媽媽去了醫院。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給他打的電話,他來的時候她蹲在搶救室外麵的地上,那一刻,她清楚的知道,她冇有家了。
後來,媽媽去了半條命才救了回來,孩子冇了,是個弟弟。
她在醫院守了很多天。
再後來,爸爸不再回家,媽媽有時會發呆,有時會自言自語。
她回到學校的時候落下了很多課程,是他幫她補上來的,她開始拚了命的學習。
高考出成績的那天,他們約在奶茶店,她問他,準備上哪個學校,以他的成績應該能去國內最好的大學。
他問她,你呢,想報哪個學校。
她想了想,她的成績可以上前十的大學,可是上不了最好的。
而且,媽媽精神狀態不是很好,她可能不會離開江城。
報名那天,在江大見到他的時候,她的驚訝大過於驚喜,她急急忙忙的拉住他,斥責到“許言輕你怎麼會在這,你的成績為什麼不去燕大”
他揉揉她腦袋上的亂毛,笑的無所謂“江大也很好啊,我不想去北方,我喜歡這裡”
“可是……”她的可是還冇說完,許言輕便截住了話題。
“彆可是了,餓死了,去吃飯,聽說江大的飯菜很好吃”許言輕拉著沈知意去了食堂。
還不到飯點,食堂人不多,他們麵對麵坐著吃飯,沈知意垂下頭,笑意漫上眼角,像過去的很多年,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很安心。
她唸的中文係專業,而他是計算機係。
文科女生和理科男生。
他陪她去圖書館看書,她陪他玩各種手遊。
學習之餘,她開始寫小說,而她小說裡的主角多少都有他的影子。
大學前兩年,他們經常一起出現在各種場合。
計算機係一直流傳著,計算機係第一名兼係草的許言輕和中文係的係花沈知意是情侶的傳言,許言輕不解釋,而傳到沈知意這裡的時候她卻嚴肅的說,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大三的那年,學業重,寫小說也占據了她一大部分的課餘時間。
而他開始跟朋友一起成立了軟件公司,一起出現的時間變少。
便有傳言他們分手了。
藝術係的宋挽在追許言輕。
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沈知意愣了愣。
也是,許言輕那麼帥有人追他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她在驚訝什麼。
隻是心頭泛酸,她有一個出軌的爸爸,還有一個精神不太好的媽媽,這樣一個人生稀碎的她怎麼能奢求許言輕那樣完美的人。
他也從冇說過喜歡她,他們可以是朋友,是知己,卻不能是情侶。
……
許言輕看著沈知意微垂的頭,很想像以前那樣摸摸她的腦袋,手微微抬起又放下。
三年前,他們曾離的那樣近,近到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他都已經想好了天一亮就去買戒指跟她求婚,哪怕她隻當他是朋友,哪怕……她不愛他,她是他的,隻能是他的。
哪曾想,他一覺睡醒,這女人就消失了。
隻給他留了一張紙條。
什麼叫,他值得更好的。
他眼裡心裡全是沈知意,她在他的心裡住了十多年,早已生根發芽。
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什麼時候回來的”
許言輕歎了口氣,最終還是他先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他對她永遠冇脾氣。
他其實能理解她的惶恐,不敢靠近。
大學那幾年,她媽媽精神狀態時好時壞。
出事的那天,是七月的最後一天,接到警察電話時他們正在歡樂穀,從摩天輪上下來後他去買水,回來時看見她站在那裡,單薄的身形像是要被太陽曬化了,手抖得差點拿不住手機。
他拿過她手裡的手機另一隻握住了她的手,電話那頭並冇有掛斷,他接起電話才知道是警察打來的,有人在汀棠公園人工湖附近發現一部手機,蘆葦叢旁邊飄著一個人影,報了警。
他陪著她去現場,去殯儀館,他做好了陪她到底的打算。
在葬禮上他見到了四年多未見的沈爸爸,也見到了沈家的老爺子。
陪著她收拾東西、搬家,在整理東西時發現了她媽媽留給她的房子和銀行卡還有一封清醒時寫的信。
他看著她哭,心疼不已,隻能抱了抱她無聲的安慰,他知道任何安慰的話語在失去至親麵前都是蒼白的。
那時,他們的遊戲公司上了正軌,工作繁忙,他隻能白天工作晚上去找她 。
一連三天,他每天加班到淩晨過後,擔心打擾到她休息便冇有去找她。趕上週五,他提前離開公司,買了她愛吃的喝的還有菜,準備週末陪陪她,去到她住的地方推開屋子差點原地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