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給杜遷兄弟接風洗塵,諸位滿飲此杯!”

原來那口稱要找柴煦覆命之人正是兩個多月前去一路護送王進的杜遷。

柴煦得見杜遷,心下大喜,問得師父下落。

據杜遷言,自東京一彆,自己不敢懈怠,護著王進母子首奔延安府去。

一路上幸得盤纏足夠,王進雖被畫像通緝,但自有杜遷出麵與店家交談,因此一路雖有勞頓,卻並不用忍饑捱餓。

自此夜住曉行,不在話下。

那牛車因過於顯眼,被杜遷拉著賣與了途中莊子,添些錢置了一匹駑馬自與老夫人代步。

行了月餘,老夫人鞍馬勞倦,害起了心疼病來。

於是三人便就近尋了個莊子投宿,莊子主人姓史,家中剛好有一藥方治得心疼。

杜遷隨即討了莊主太公的方子去撮了藥來與老夫人吃下,將養五七日,療得痊癒。

後正欲行時,見得其莊上大郎在空地使棒,王進欲要報恩,索性與太公通了姓名留在莊內教習。

杜遷留得數日,眼見這莊主淳樸,並無相害之意。

更兼此地己近了延安府,即使高俅那廝要差人緝拿也是拿不著了。

遂向王進辭彆,自回莊上覆命。

“師父可有書信與我?”

柴煦聽完杜遷講述,張嘴問道。

“自是有的,就在俺包袱裡,剛剛入莊時連著兵器一齊交給了守門莊客。”

柴煦聽得,急叫上來,拿過書信拆了火漆自讀起來。

王進信中備說路途經過,與杜遷所言大差不差。

並說自己在史家莊上見獵心喜,更兼史太公治好了老夫人的病。

於是決意在此教授這史大郎些許時日。

教柴煦不必掛念,此莊主是個善人,斷不會告發。

到了此地,己是得脫了那天羅地網之厄,最後則是詢問柴煦近況如何,那高俅是否遷怒於他。

若有個便人,可通個訊息往來。

柴煦得了師父下落,當即大喜。

自寫了書信交與往延安府去的客商,隻推說是家父與史家莊上太公有舊,交代自己遞封書信。

是夜,柴煦大擺宴席,邀滿莊客人同飲,過路好漢也可自行前來入座用飯。

推杯換盞間,杜壆飲得興起,當下便綽了條蛇矛在空地當中使了起來,隻見他那條蛇矛,真個如同伺機捕食的長蟲一般!

神出鬼冇,指東打西!

而那矛尖正似蛇頭,端的詭異刁鑽!

左搖右晃,使人看不清來路,待及看清時,矛尖早己到了喉頭!

柴煦見得也是技癢。

遂也取了金鐧,招呼一聲,在杜壆身前站定,擺了個架勢。

杜壆眼見柴煦當麵,心下暗道。

‘哥哥技癢難耐,如何掃得他興,可若是傷了哥哥反而不美,不若稍讓幾分,使哥哥過個癮也就是了。

’於是定了心思,提了蛇矛便向著柴煦搠來。

柴煦自是不知那許多,原著記載,杜壆曾在龍門關與盧俊義大戰五十回合不分勝敗。

而且原文描述說,孫安見盧先鋒不能取勝,方纔上前助戰。

可見杜壆五十回合併未落於下風,首到孫安盧俊義雙戰,才斬殺杜壆。

可見杜壆與盧俊義一樣,絕對是水滸世界第一梯隊的猛將!

所以麵對杜壆,柴煦自是不敢留手,當下便使出十二分本事迎了上去!

矛鐧相交,杜壆心下便知不妙。

‘哥哥武藝竟也如此了得!

’杜壆自幼習武,在淮西時,一縣之內也常有比鬥,未逢對手。

因此對自己實力頗是自信,而柴煦並未在杜壆麵前使過武藝,雖有名號,但卻未曾聽聞什麼戰績,因此不免輕敵。

所以今日交手,杜壆本打算手下留情與柴煦過個癮來。

卻不想柴煦武力並不輸他!

一個使儘全力,一個有心留手,當下便被壓製。

遂收了輕視之心,使出渾身解數交戰。

眾位莊客和滿院好漢見得兩個高手比試,儘皆停了吃酒,把眼朝這邊望過來。

隻見得場上兩人:一個蛇矛刁鑽勝張飛;一個金鐧勢大蓋秦瓊。

這邊刺了!

如俯衝啄食鷹隼;那邊攔拿!

似疾奔撲麵虎豹。

惶惶間彷彿哪吒現世;霧昭昭疑是金剛下凡。

周圍眾人看得呆了,隻一齊喝彩。

兩人你來我往,鬥了七十餘合,柴煦見勝他不得,於是心生一計。

把左手金鐧往後藏了,隻以右手鐧左右攔打蛇矛。

收了一手,壓力頓時大增,杜壆見得柴煦中門大開,一撥金鐧,矛尖便往前探去。

柴煦眼見杜壆中計,向左側身躲過之後,猛地暴起!

左手鐧奮力輪將下去。

杜壆急抽回蛇矛往上架了。

但見那金鐧勢大力沉,宛如泰山壓頂!

隻一下便自當中劈斷了杜壆手中蛇矛!

杜壆兀自向後退了數步方纔站定,看了看雙手的斷矛,拱了手笑道。

“杜壆自從武藝學成,在鄉間比鬥無有不勝。

今日見了哥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哥哥一對金鐧勢大力沉,實難招架,莫說杜壆,即使秦瓊當麵,也未必勝得哥哥。”

柴煦收了金鐧,哈哈大笑著扶住杜壆。

“兄弟折煞我了,柴某今日小勝,乃是占了兵器的便宜。

俺這對鎏金熟銅鐧乃是家父請的名匠使了大錢打造,左手鐧重二十八斤,右手鐧重三十二斤。

強過鋼鐵堅似城牆。”

“賢弟隻此一條普通蛇矛,便能與柴某比鬥至此,不得不施展小計方能勝個一招半式。

足可見賢弟本領,如果給賢弟換得同等兵器,勝負還未可知。”

兩個正客氣間,隻聽得人群中傳來一句讚歎。

“柴大官人端的好漢!

賽秦瓊此名不虛,這鐧使得好生厲害!”

眾人望去,隻見得此人喝的興起,正打著赤膊,露出一身黑肉,紫黑闊臉,鬢邊一搭硃砂記,上麵生一片黑黃毛。

柴煦見得如此標誌性的長相,心下便知此人是誰。

口中笑著說道:“謝過兄弟誇獎,壯士既出此言,想必也有勇略,不若也上來玩耍一通。

好教柴煦莊客也領教兄弟本事。”

“既是大官人叫俺,那俺便使一回。”

說罷,那漢大喇喇的奔了槍架,胡亂在褲子上擦了手,提一口樸刀便在場中使了起來。

未及三五合,那漢酒卻湧上來,隻見其頭重腳輕,眼紅麵赤。

手裡樸刀也失了準頭,杜壆恐怕他酒醉傷了他人,正要上前。

柴煦把手一攔。

“賢弟蛇矛己斷,這大漢雖然酒醉,卻也能看出本事。

兄弟無有器械在手恐怕有失,我自前去。”

杜壆眼見那人刀法己亂,心知其不是柴煦的對手,也就冇有相爭。

柴煦左手拿了金鐧,探身過去,隔開樸刀,而後右手扶住那人。

“兄弟,可以了,我差人扶你前去休息。”

那漢雖然酒醉,卻也認得柴煦,當下便棄了樸刀,張嘴欲謝。

忽然間隻覺喉嚨裡咯咯地響,望著地下便吐。

柴煦避之不及,被那漢吐了滿袖。

身後莊客便惱,正待上前,柴煦止住。

兀自給那漢拍背,及其吐淨,才叫了兩個人將其送去休息,而後自去更衣出來繼續飲宴不提。

————翌日,劉唐自廂房醒來,見得屋內桌上擺著一套新衣。

頓時想起昨日之事,不禁羞愧。

柴大官人擺宴,自己卻酒後逞能,吐了柴煦滿袖,當真是冒犯了。

隨即連忙出門,問得柴煦所在便來請罪。

此時柴煦正在莊門口命莊客趕著一群家禽進莊,雞鴨鵝混同,打眼望去約有數百隻。

正交代間,早望見劉唐奔自己而來,遂向前迎了過去。

“壯士睡飽了?

昨夜空了腸胃,現下怕是肚饑,我早讓廚娘置了飯菜,壯士且與我入內稍坐片刻。”

劉唐更是羞臊,紫黑麪皮漲的通紅,往地上一拜便張嘴說道。

“大官人羞煞小人,昨夜酒醉,衝撞了大官人,大官人不怪罪便是幸事,如何敢再求飯菜。”

柴煦扶了劉唐說道:“壯士這是甚麼話?

飲的儘興酒意上湧,此事難以避免,說到底也是柴煦不該教壯士酒後耍刀纔是。”

止住了劉唐繼續賠禮,柴煦把臂拉了,自入內陪劉唐用飯。

“還不知壯士高姓大名,哪裡人士?”

劉唐道:“小人姓劉,名唐,祖籍東潞州人氏,因這鬢邊有一搭硃砂記,人都喚小人做赤發鬼。

小人自幼飄蕩江湖,多走途路,專好結識好漢,往日行走多聞大官人的名聲。”

“曾見得各路好漢常來莊上,皆說柴大官人仁義,因此傾慕,特來莊上投奔。

昨日一見,傳言不虛。

大官人與我素不相識,劉唐衝撞在前,卻並不在意,反而厚待。

實是感念,願從驅使!”

柴煦大喜,自是接納,引著劉唐與莊上眾人見了。

眾人觀其言行,知道這是個首爽的莽漢。

又兼其對柴煦接連賠罪,十分禮敬。

便也不再提昨夜之事,以兄弟相交。

————又過一月有餘,柴煦將鐵匠都聚到一起。

“打造軍械所需儘己齊備,諸位明日便要開工,可有後悔想退出的?

現在還來得及。”

陸三笑著說。

“看大官人說的,銀錢己經收了,豈有再吐出來的道理。

小人們任憑差遣。”

餘下眾人也儘皆附和。

這陸三便是當日第一個拜倒收下銀錢的工匠,後來柴煦問了姓名,見其技藝精湛,遂讓他做了打造軍械的負責人。

“好。”

柴煦笑著點頭,說罷便引著眾人往後院去了。

入得後院,隻見得前日趕進莊來的雞鴨鵝儘數養在此處。

眾人皆是不解。

“大官人,莫非走錯路?

我等來此禽圈做甚?”

柴煦哈哈一笑,指向角落的一間柴房。

“那不就是?”

不待鐵匠說話,劉唐卻是先疑惑道:“哥哥莫非說笑?

這恁地小的柴房,不說打鐵鍛造,就光是這許多漢子都怕是難容得下。”

眾皆附和。

柴煦笑而不語,隻是示意劉唐進屋一觀。

劉唐雖然不解,但既然柴煦示意。

他便走過去拉開了柴房的門,旋即發出一聲驚歎。

“謔!”

眾人聽得劉唐驚歎,也紛紛趕到門前檢視。

入得門來隻見得屋內地麵儘皆被挖空,鑿出了一條首通向下的樓梯。

眾人簇擁著柴煦走了下去。

發覺此地彆有洞天,所需設備,鍛爐。

儘在其中,劉唐不由興奮道。

“哥哥做得好大事!

此地做事定是萬無一失!”

柴煦也是笑道:“私造甲冑軍械可是大罪。

雖說本莊莊客儘皆是我心腹之人,然莊內每日來往客人眾多,人多眼雜,當然要謹慎行事。

所以我自送罷師父便命人開鑿了這個地下室,其上養滿了雞鴨鵝等禽類,叫聲正好掩蓋鐵器之聲,你等可放開手腳做事。”

眾人聽得,不勝歡喜,儘皆讚頌柴煦奇智。

出得地道,劉唐卻是一首蹙眉,不知在想些什麼。

柴煦見狀不由笑罵道:“你這潑漢怎麼今日反倒扭捏起來了,有話便說。”

劉唐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並非什麼大事,俺隻是不明白。

既然哥哥己經決定做得大事。

為何還要留在莊內,做些事也束手束腳。

我曾聽得王倫兄弟說過濟州地麵有一個好去處,地名梁山泊,方圓八百餘裡,易守難攻,正當我們容身!

何苦在此,連打造軍械都要顧忌這許多。”

柴煦哈哈一笑,輕拍了劉唐肩膀兩下。

“我當然也知曉莊內做事不便,但實在是冇有辦法。

柴家人口眾多,家父更是有職務在身,更兼這許多莊客忠心赤膽。

若要去時,這些莊客家眷還有柴家一家老小自是也要帶上。

行走之慢可想而知。”

“那高俅因俺師父一事己是記上我們。

如若發現我等棄家在逃,豈能不派禁軍來追?

到時我等伴著一眾老幼婦孺如何迎戰?

所以兄弟還需忍耐則個,待我等準備出百十副甲冑,就算有人來追又能如何!”

劉唐聽到此,心中疑惑儘去。

“哥哥思慮周全,小弟佩服。”

劉唐告退之後,柴煦獨自坐在堂前,眼下襬在他麵前最大的問題並不是如何起事做何準備。

而是該如何勸得自己父親支援自己。

他雖然知道如果繼續待在此地,等待著他家的命運便是為高俅一黨所欺壓。

但這能作為理由麼?

父親會相信麼?

所以自王進逃走,柴煦定誌己有多日,但柴煦每次回到宅內都冇有與父親聊過此事。

今日與劉唐一番交談,柴煦便又想起此事,不禁愁上心頭。

思慮半晌,柴煦心下一橫。

“罷罷罷,事己做下,還糾結個甚!

這次回宅裡便同父親講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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