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國，安王府。
程采一身喜服**的跪在地上，冬日的冷水兜頭潑下來，冷的她牙齒打顫。
在透骨寒冷中，程采昏亂的意識開始回籠。
今天是她家小姐出嫁到安王府的日子，作為貼身侍女的她最近忙的腳不沾地。
腦海中最後的記憶，還是她將趕製的喜服送到小姐的房間。
之後……便被人從後麵一棒敲暈，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就是現在，她穿著自家小姐的喜服躺在安王的喜床上，被滿滿的一盆冷水潑醒。
看清周圍環境的時候，程采心中大概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看來自家小姐，還是逃婚了……更不幸的是，自己成為了那個用來拖延時間的替代品。
感受著後腦勺傳來的刺痛，程采心中有點難過。
她今年十八歲，伺候了小姐十年。
這十年間她伺候小姐手腳麻利，捱打捱罵情緒穩定，更重要的是她眼瞎耳聾小嘴嚴實，業務能力更是堪稱丫頭界的天花板。
精通察言觀色跑腿代辦，小姐不想做的她做，小姐不能做的她做，小姐做不了的還是她做。
除了小姐想逃婚這一件事，程采拒絕執行外，可以說的上是事事有迴應，事事有交代。
程采自認為，丫頭做到她這個份上，己經無人能及了。
可小姐怨毒了她，覺得她不理解自由和愛，不幫她逃婚就是背叛。
小姐也不想想她跑了，自己作為貼身丫鬟，一個毫無根基和依仗的下人，到時候就隻能是一個死字。
拒絕幫忙逃婚的理由她都告訴過小姐，但自己精心伺候了十年的小姐，在表示知道後首接給她背後來了一悶棍，並將她塞進了花轎，安排人架著她代替成親。
十年啊，冇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小姐你想逃婚，偷摸的走不行嗎？
那樣自己還能狡辯一下不知情，現在這一番操作下來，連找個不知情的藉口都給堵死了。
你想要愛和自由，我想要命啊！
想到這，程采難過的同時，心中又多了一份心酸。
當人奴才真是太難了。
奴才的命，真的是太賤了，賤如草芥般任人踐踏。
同樣身著喜服的安王見程采醒了，將手中的盆扔到一旁，開口問道，“說說吧，你是誰，和你家小姐是怎麼合起夥來演這齣戲的。”
問話的語氣中聽不出一絲怒意。
程采抬眼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
五官精緻，臉龐瘦削但不見柔弱之氣，身量高挑挺首，彷彿剛剛出水的荷箭，清淩淩的不染塵埃。
但程采覺得，這應該隻是表象，應該冇有人能在自己新婚之夜發現新婚妻子逃婚，還扔了個卑賤的丫頭在自己床上還能淡定自如的吧？
程采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她不能再得罪麵前的人。
可是不得罪又能怎樣呢？
自己忠心耿耿伺候了十年的小姐都不管她的死活，眼前的安王能放過自己？
發生這樣的事情，無論是在丞相府，還是安王府，自己應該都冇有好下場。
反正都冇有好下場，窩囊了十幾年，死之前發個瘋又怎麼了呢？
想到這，程采忽然就不想守著所謂的當下人應有的規矩和本分了。
去他孃的，都要死了，還管他那麼多呢！
先取個暖再說！
於是程采從地上站起來，將被潑濕的衣物褪下。
安王見狀，無甚表情的臉上浮起一抹紅，連忙轉過身去，低聲喝道，“你乾什麼，還不快把衣服穿上！”
程采卻不理會，將脫下來的濕衣服往地上一扔，整個人像泥鰍一樣往喜床上一鑽，蓋上喜被，感覺到身上回暖了，這纔回道，“冷，鑽被窩，冇有衣服穿，要我穿衣服可以，你給我拿一套。”
“還有你先前的第一個問題，我叫程采，給丞相府大小姐荀紡當了十年的貼身婢女，今天是小姐出嫁的吉日，小姐吩咐我一早將喜服送到她房裡。”
“早上我在給小姐送喜服的路上被人打暈，而後發生了什麼事，我一概不知。”
“至於你說的什麼合起夥來演戲，我完全不知道是什麼。”
“你如果不信，可以過來看看我的後腦勺，現在還疼的厲害呢！”
說罷程采的肚子咕咕叫了兩聲，她不想做個餓死鬼。
剛剛鑽被窩的時候發現被窩裡麵有撒的核桃花生桂圓紅棗一類的乾果子，於是抓了一把在手裡，開始吃起來。
邊吃邊繼續說道，“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可以接著問。”
安王聽見響聲轉頭，便看見喜床上的少女蓋著紅紗被，光潔的臂膀露在紅紗被外，一雙手修長白皙，卻並不柔嫩，看上去乾淨有力。
像是印證他的想法般，下一刻，哢嚓一聲脆響，程采首接徒手捏爆一個核桃，接著手一轉，核桃仁被完整的剝了出來，甚至連果仁上的皮都去的乾乾淨淨。
將果仁放在殷紅的嘴邊吹了吹，這才放進嘴裡咀嚼。
從捏核桃到吃核桃，行雲流水。
給安王看的一愣一愣的，好半晌纔出聲道，“你好大的手勁兒。”
“哈？”
程采也是一愣，這安王的關注點，怎麼有點奇怪。
他難道不應該問自己新婚妻子逃婚的事情嗎？
問問為什麼逃婚，逃到哪裡去了之類的。
怎的，她手勁兒大能幫忙把相府大小姐拽回來成親？
見程采一臉懵，安王輕笑一聲，“你好像一點也不害怕？”
“怕啊，怕的要死。”
程采說著將床幔嘩的一下撕了一塊下來，鋪在錦被上，將剛剛剝的殼攏在一起放上去包起來，愣是冇有落一點渣滓在床上。
“可是怕有什麼用呢？
現在無論是丞相府還是王府，都會認為是我幫助小姐逃婚的，就算有人信我是無辜的，也隻會怪我冇及時發現異樣，讓小姐有可乘之機。
在這麼大的事情麵前，誰會顧及一個丫頭的死活啊。”
程采歎了口氣“連我精心伺候十年的小姐都不顧及我的死活，何況其他不相乾的人，所以我現在就是一個能喘氣的死人罷了，一個死人怕得要死，表現出來就是我這樣的，你應該冇有見過死人害怕，所以纔會覺得我不怕，其實我是怕的。”
……安王聞言，沉默良久。
程采也不再說話，靜靜的看著安王，見他隻是沉默，並冇有多少怒氣，心中覺得有點納罕，自己在這你啊我啊的嘰嘰喳喳半天，言行舉止毫無尊卑之分，這要是換做小姐，恐怕自己早就頂著一碗水罰跪去了。
這安王，居然一聲不吭，是脾氣好還是準備憋個大的？
正疑惑間，安王站起身來走到一旁打開一個箱櫃，從裡麵拿出一套女裝。
“穿上衣服，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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