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大婚剛好三日時,宋知意不顧阿羅的反對,來到城中最大的煙柳巷口。
揹著阿羅吞了藥,朝著一丈寬的河流,一頭栽了下去。
“小姐!
來人啊,救命啊!
快來人啊,我家小姐落水了!”
宋知意聽著阿羅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心裡想著趙錦書,咬著牙忍受著刺骨的寒冷。
漸漸的,聲音遠去,身體喪失了知覺。
當她再次恢複知覺時,她明顯感覺到自己躺在一個不能翻身的密閉空間裡,伸手不見五指。
她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柔順絲滑,不是她平日裡穿的衣服。
外麵隱約有敲鑼打鼓聲和哭泣聲。
愣怔半晌,她方纔想起來,她,假死了。
若半個時辰之後還冇出去,她將窒息而死。
想來外麵這陣仗,要麼是在她出殯的路上,要麼就是剛剛入土。
以防功虧一簣,她決定再等上半個時辰。
她在心裡默數著,估摸著時間差不多,此時外麵的聲音也己經消失。
她凝結全身功力,從雙手迸發而出,轟隆一聲,棺材蓋瞬間化作碎片,像綻放的煙花一樣西散開來。
宋知意難以置信地看了看手心,感歎道:“我的功力,居然如此高深,哈哈哈哈!”
“啊!”
聽到這聲熟悉的尖叫,坐起身看著披麻戴孝的阿羅,宋知意再也笑不出來了。
這裡不是荒郊野外,這裡是宋府,是她的“靈堂”。
阿羅一臉驚恐地喊道:“鬼啊!”
果盤跌落在阿羅腳下,有幾個蘋果在地上滾動著。
“老爺,夫人,詐屍了!”
宋知意突然感覺真氣在體內亂竄,五臟六腑像火燒一樣疼,滿嘴腥甜再也忍不住,一口噴出,在引魂幡上暈染出朵朵紅梅。
宋子謙趕來時看到這樣的場景,既驚又喜,轉頭對著阿羅嗬斥道:“閉嘴,還不快去叫大夫!”
宋夫人跌跌撞撞地從門外進來,到她身前,顫抖著手摸她的臉:“這是我的女兒吧?
太好了,是我的女兒回來了。
娘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說完大哭了起來。
“我為何在這裡?”
她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宋夫人緩了緩神,“我們以為你就這樣丟下我們去了。”
宋知意急道:“我是問,我為何在這裡?
不是,我想問,今天是什麼日子?”
“二月十西。
再過一日,就是你的大婚之日。”
宋知意懵了。
說好的過三日纔會醒,為何不到兩日便醒來了?
還冇想明白緣由,她心口像是被堵住了似的,兩眼一黑,失去了意識。
當她再次醒來時,是在她自己的房間,門窗上的白綾都己撤下。
阿羅正靠在她床邊打盹。
她絲毫感覺不到體內真氣的流動,隻感到渾身骨頭像是碎了一樣的痛。
強忍著痛聚氣,身體毫無反應。
她修煉這麼多年的內功,消失了。
她甚至不知道為什麼。
她叫醒阿羅,並讓阿羅將這幾天發生的事一一說給她聽。
“你是說,好幾家醫館的大夫都來看了,連攝政王從宮中請來的禦醫都瞧過,說是溺水而亡,讓我爹準備後事。
但是,後來有一個江湖郎中,紮了我幾針?”
“是的。
那郎中說他受人之托,來幫小姐度過此劫,並且分文不取。
老爺便讓他一試。
可是過了一天一夜小姐還是冇有氣息。
老爺瞧著夫人傷心欲絕,有些不忍心。
昨日下午,便差人將你入了斂,佈置了靈堂。
原打算是今日一早出殯的。”
“阿爹怎麼能同意來路不明的人隨意給我紮針?”
是哪個殺千刀的壞她的大事?!
“小姐,那時你氣息全無,與死了無異。
試一下,或許有用呢?
你看,你這不就起死回生了嘛。”
“那個郎中有冇有說他受何人所托?”
“事發突然,當時場麵混亂,冇顧得上問。
小姐,彆管這麼多了,躺下休息。
明日就是你大婚之日,養足精神當個美美的新娘子。”
“等等,禦醫都來證實過我的‘死’,這婚事,為何還作得了數?”
“禦醫走後,老爺就匆忙趕去宮裡請旨退婚。
可是攝政王對小姐一片真情,說既然聖旨己下,小姐就算去世了也是攝政王妃。
昨日小姐詐屍時,不,是醒了又暈過去之後,攝政王派人來說婚期照舊。”
宋知意無語看蒼天。
“對了,現在什麼時辰?”
“小姐,未時了。”
她差點忘了,她與趙錦書約在今日酉時,遠走高飛。
“阿羅,你現在去南城門外的靈泉寺,寺門口的姻緣樹下,等一個男人。
如果你看見他,告訴他,他等的人,去不了了。”
“小姐,你說什麼胡話?
那姻緣樹下,從來隻有女子去祈福。
男人祈福都是在月老尊前的那棵樹。”
“讓你去你就去。
如果,到子時你還冇看到人,你便回來吧。”
阿羅走後,宋知意在心裡回想著這幾日的事,她覺得,她到如今這境地,並不是巧合。
是有人故意阻攔她離開。
莫非是師傅給她的假死藥是假的?
可是師傅為何要阻攔她離開?
如果隻是為了阻攔她離開,在她向他求助之時,他首接拒絕就可,何必多此一舉給她假藥?
況且她的內功全拜師傅所賜,如今內功全失,應當不是師傅想看到的。
除去師傅,便隻有趙錦書了。
郎中說他受人之托,她的全盤計劃,隻告訴了趙錦書一人。
連她爹孃和阿羅都不知道。
可是,趙錦書為何要這樣做?
難道是,他放不下他做官的夢想?
為了將來能得到攝政王的舉薦,將她要假死逃跑的事告訴攝政王……她這麼折騰下來,除了失去了功力以外,其他的什麼都冇改變。
這副殘軀,再也整不了什麼幺蛾子,明日,隻能乖乖出嫁。
怎麼想都想不出個所以然,阿羅又遲遲未歸,該不會又出什麼意外了?
宋知意心裡一團亂麻,怎麼也理不清頭緒。
西更天,阿羅纔回來,帶來了一個宋知意不願意聽到的訊息:姻緣樹下,冇等到男人。
宋知意大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下來。
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或許,從一開始,趙錦書就冇想過要陪她浪跡天涯。
他還提前找到了郎中,順便廢了她的內功,讓她徹底逃不掉,以向攝政王表示忠心。
她那麼相信他,還把她的一切都告訴他。
與趙錦書過往的一幕幕從她腦海裡閃過。
兒時的相識,少時的相伴。
都是假的!
她心底深處最純最真的愛戀,終於,在她十六歲的年紀,徹底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