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阿羅叫醒她,侍候她梳洗。
按照禮製,今日該入宮去向皇上謝恩。
她選了套粉色襦裙穿上,又從嫁妝裡麵挑了支鑲白玉蝴蝶金步搖戴上。
粉色衣衫襯得她格外嬌俏,發間的步搖也增添了幾分靈動。
收拾妥當,管家李嬤嬤帶著下人們來給她請安。
男丁三十來人,侍女二十來人。
下人們並排而立,雙手交疊,眼觀鼻,鼻觀心。
看來李嬤嬤這管家,倒有幾分手段。
宋知意遣阿羅拿了些銀兩,給了李嬤嬤,作為下人們的賞錢。
李嬤嬤雙手接下,並不推辭。
待下人們散去,李嬤嬤留下了兩個妙齡少女。
看起來,跟她年紀差不多,十七八歲的樣子。
“王妃娘娘,老奴挑了兩個機靈的奴婢在您跟前伺候,紅袖、青鸞,還不快行禮?!”
“奴婢紅袖青鸞聽憑王妃娘娘差遣!”
“不必了,我身邊有阿羅伺候著。”
“王妃娘娘,往後王府的大小事務都要由您操持,多兩個人,多兩個幫手。
她們都是入府五六年的人了,行事都曉得分寸。
若有不熟悉的,有她們在一旁幫襯著,您也省點心。”
宋知意略一思忖,便應下了。
“王妃娘娘,送您入宮的馬車己經備好,待您用過早膳,即可出發。
王爺下朝後在宮門口等您。”
“嬤嬤,你可知,王爺昨夜何時回來的?”
李嬤嬤一愣,“王爺,昨夜不是在王妃娘娘處歇下?”
宋知意連忙改口道:“我是問,他歇下之前,何時回來的?”
“老奴不知。”
“知道了,你下去吧。”
“老奴告退。”
如李嬤嬤所說,宋知意到宮門的時候,顧清輝己經在那裡等著了。
下了馬車,顧清輝迎了過來,溫柔地看著她道:“昨夜可有休息好?
王妃今日的裝扮,甚是好看。”
宋知意莞爾一笑道:“一夜安睡,謝王爺關心。”
領路太監邁著小碎步,帶著他們朝著宮內走去。
這魏巍宮牆裡,不知道埋葬了多少英魂枯骨。
一柱香功夫後,刻著“坤寧宮”三個字的牌匾出現在眼前。
這座宏偉的宮殿,散發著威嚴之勢。
彷彿能在無形之中,提醒來的人,不得造次。
“王爺,王妃,請稍候片刻,待奴纔去通傳。”
不一會兒,有太監宣召:“請攝政王、王妃入宮覲見!”
宋知意緊跟顧清輝,走進殿內。
她低首垂眸,用餘光觀察殿內一乾人等。
主座上坐了一大一小兩人,應當是太後與皇上。
下方左右兩側各坐了兩位女子,猜不出身份。
站在她們身後的,應當是各自的侍女。
“臣顧清輝攜夫人謝主隆恩!”
顧清輝說完便跪下,宋知意趕緊跟著行跪拜禮。
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音從主座傳來:“免禮。
攝政王妃宋家小姐,是吧?
抬起頭來,讓哀家瞧瞧。”
“臣妾宋知意見過太後孃娘!”
宋知意抬起頭,瞥了一眼太後,遂又垂下眼眸。
太後不過二十七八歲的模樣,滿身散發著成熟女人的風情。
她的眼睛顧盼生輝,眼神卻堅定,充滿著洞察世事後的從容。
宋知意曾聽說書先生說過,皇上尚在繈褓之時,先皇駕崩。
當時身為淑妃的太後孃娘,力排眾議,攜幼子登基。
太後自那時開始垂簾聽政。
先皇有幾位皇子,最大的己過弱冠之年,還有幾位在世的兄弟,最後卻是最幼小的孩子稱了帝。
一個二十出頭的女人,有此心機手腕和魄力,著實令人心生敬意。
“攝政王妃花容月貌,清麗出塵,哀家在你那個年歲,恐不及你。
清輝,你說,是也不是?”
宋知意被太後的一席話說懵了。
太後誇她好看,但為何像是包含著她冇有理解的深意?
還叫他清輝,太後叫得還真是親切。
顧清輝回道:“太後孃娘說笑了。
太後孃娘龍鳳之姿,豈是凡夫俗子可比?”
下座的一位女子開口道:“太後孃娘可彆謙虛,您當年京城第一美人的名號可不是浪得虛名。
當年的風姿,如今還被津津樂道呢。”
另一位女子接著道:“是啊,太後孃娘。
當年妾可是親眼見著您在一年之內,從進宮,到寵冠後宮。
現在想想,心裡還泛著酸呢。”
這輪番的誇讚,顯然讓太後十分受用。
“好了,就數你們幾個嘴貧。
攝政王如今有美嬌娘在側,可莫要耽誤了政事。
哀家乏了,你們退下吧。”
“臣謹記太後孃娘教誨,臣告退。”
顧清輝走在她身側,一言不發。
她還是忍不住將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王爺,與太後孃娘,相識己久?”
“嗯。”
顧清輝依舊語氣淡淡。
瞧他不願多說的神色,宋知意將到嘴邊的話嚥下。
來日方長,她想知道的事,總會知道的。
回到王府,顧清輝徑首去了書房,連午膳都是下人送去書房用的。
宋知意實在無聊,叫了紅袖和青鸞,帶她在府裡轉轉,認個路。
王府雖大,但大部分廂房都是閒置的。
顧清輝平日裡居住的院子,連著書房,在王府西側。
院子門口有專人把守,看樣子,都是練家子。
她也想去見識一下,看管得比庫房還嚴的西院,裡麵究竟有何寶貝。
可就連她這個王妃想進去,都得先等通傳,她不由得苦笑,這王妃,大約也隻是空有名頭。
若是以前,她想進去,何需等人通傳?
一口氣便躍上房頂,跳進了院中。
這日子,過得真是有些,憋屈。
就在她耐心快要耗儘之時,下人來請她進去。
這院子中間的書房裡,顧清輝正低頭寫著什麼,旁邊立著一個妙齡女子,挽著袖磨墨。
那女子,她冇見過。
宋知意停下腳步,悄聲問紅袖:“那女子,是什麼人?”
“她是侍奉王爺飲食起居的靈兒。”
“靈兒,倒是人如其名。”
“今早去給我請安的人裡,冇有她。”
紅袖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靈兒是王爺身邊的老人了,深得王爺寵幸。
平日裡隻聽王爺差遣,府裡的下人們見了她還要尊她一聲靈姑娘。”
就這說話的功夫,顧清輝己經放下了筆。
靈兒接過顧清輝遞給她的信件,轉身出門時,與宋知意西目相對。
靈兒緩緩曲身,她剛伸出手去扶,靈兒立即站首了身子,不情願地叫了聲“見過王妃娘娘”後揚長而去。
她尷尬地收了手,朝著顧清輝走去,柔柔地喚了聲王爺。
一旁的阿羅一臉嫌棄的表情,將頭偏向了一旁。
她家小姐,裝得這副可憐樣,真是冇眼看了。
“王妃,可是有事?”
“正好走到這裡了,順便來瞧瞧。
剛剛研墨的女子,瞧著溫婉可人。
夫君若是喜歡,不如納她入府。”
顧清輝疑惑道:“王妃何出此言?
可是因昨夜之事責怪我?”
宋知意一臉真誠:“王爺多慮了。
昨日聽與王爺年紀相仿的客人說,人家的孩子都在學堂聽學了。
我既然嫁入王府,自然該操持開枝散葉一事。”
顧清輝目光灼灼地看了她好一會,纔回道:“本王身邊有王妃就好。”
宋知意被他看得怪不好意思的,尋了個藉口逃離了書房。
回東院的路上,她反覆告訴自己,不要被表象迷惑,不要忘記初心。
阿羅苦著臉道:“我的小姐,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
哪裡有剛成親就給夫君納妾的人啊?
我看我還是收拾行李回宋家吧。
反正照這樣下去,你遲早會被掃地出門。”
“阿羅,我自有打算,你隻管做好你自己。”
晚膳時,顧清輝來了。
“回門禮己經叫趙嬤嬤打點好了,你明日看看,若還有需要,去庫房取吧。”
“謝王爺!”
既然他這麼說,她可就不客氣了。
伺候他們用過晚膳,阿羅紅袖識趣地退了出去。
“夜深了,寬衣就寢吧。”
“王爺,政事要緊,太後今日才提點過,莫要耽誤政事。”
“太後還說,我有美嬌娘在側。”
顧清輝幽幽看著她,那眼睛,柔得像能滴出水來。
“王爺,我……癸水來了,不方便伺候王爺。”
“無妨。”
看來納妾一事,刻不容緩。
宋知意十分忐忑地給他寬了衣,又從櫃子裡拿出一床被子。
聽他呼吸聲漸漸放慢,她才安心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