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不會唱豫劇嘛。”
李響趴在桌子上，瞪著林淮，兩條眉毛之間擠出一個淺淺的“人”字。
林淮低著頭，冇迴應，手裡似乎在寫些什麼。
“給。”
過了一會兒，林淮把那張紙遞給了李響，上麵寫了他們倆要唱的部分的台詞和拍子。
“我看不懂譜子。”
“你不是學過嗎？”
李響眉間的人字“飛”到了林淮臉上。
這次，換林淮略微生氣地質問道。
“咱就不能跟徐豔豔說一聲，讓她把咱倆名字劃了。”
“不要，那樣的話，還不是白白落班裡人笑話了。”
“笑就笑唄。”
李響低頭小聲嘀咕道。
林淮見狀，輕輕拍了一下李響的肩膀。
“總之，咱倆得練練，你放學有空嗎？”
聽到林淮的話，李響坐起來，抖了抖身子，看向林淮說道：“去哪兒練？”
夕陽下，一陣微風徐徐穿過學校的葡萄藤架長廊，葉子之間相互拍打，兩個男孩坐在長椅上，彷彿置身於一場小型的演奏會。
“前麵這個部分你隻用跟我合聲就行。”
二人的身子輕微地側向彼此。
李響雙手舉著譜子，林淮用手指抵著譜子上的詞。
“懂了吧，那咱對一遍。”
“…如同雷震，…保…國臣…”林淮發現，李響嘴裡邊念著詞，邊不安地張望西周。
隻要有人路過，李響就像被按了減音鍵似的，聲音越來越小。
林淮盯著不安的李響，不自覺地抿嘴笑了起來。
立馬用譜子擋住了嘴，隻留下兩道月牙一樣彎彎的眼睛。
“你害羞啦？”
林淮微微探著腦袋，小聲問道。
“我…”李響迅速地躲避著林淮戲謔的目光，耳朵尖上泛起了淡淡的紅。
“要不咱換地方吧。”
林淮邊說，邊拿著書包站起身。
眼神示意了一下身邊的林淮。
二人站在老家屬院前。
“你家還真住這兒啊。”
“嗯。”
林淮用手指了一下老家屬院裡，不遠處一樓亮光的窗戶。
然後引著李響向院子深處走。
院子裡的燈光並不富裕，在深藍色的天空下，院子裡的樓房隻留下黑色的影子。
隻有門洞裡的聲控燈偶爾會閃動一下，發出白色的光。
二人在一堆工地黃沙和一個推車旁站定。
“咱在這兒練吧，這兒門洞少冇什麼人經過。
天也黑了，也看不見咱。”
林淮扭頭對西處打量的李響說道。
“老太君為國把忠儘，她命我掛帥，平反臣！”
…“我不殺那安王賊～，我不回家門～”“我不，不，賊～，我，不…”不知過了多久，李響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
天色己經從深藍色變成了墨紫色，亮光的窗戶也比剛纔多了些。
油倒在鍋裡，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
從防盜窗的縫隙裡蹦出來。
炒菜的飄香緊隨其後。
“啊！”
李響一屁股坐了下來，似乎完全忘記了旁邊的黃沙堆。
鞋，褲子和地麵的沙粒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
接著，李響從書包的側袋裡抽出礦泉水瓶，仰天一飲而儘。
“辛苦啦，我明天請你一瓶。”
林淮把書包墊在屁股底下，坐在李響旁邊。
“啊，想不到老子也有這麼努力的時候。”
李響仰天感慨了一句。
林淮跟著笑了起來。
但笑聲停止，接著是一陣沉默。
“李響，對不起。”
“嗯？”
李響疑惑地扭頭，看向林淮。
林淮的臉上有似乎有幾分疲憊，低著頭，手指來回搓撚著地上的沙粒。
接著開口道：“如果我當時冇逞能，這件事說不定就過去了，也不至於連累到你。”
林淮從愧疚的表情裡擠出一絲笑，扭頭和李響對視，說道：“明天我去找徐豔豔，讓她找其他人出節目吧。
要是不行我就自己一個人演。
對不起，讓你練到這麼晚。”
緊接著又是一陣沉默。
但這次，李響率先撿起了話。
“之前，在這個院子裡演出的，是你嗎？”
聽到李響的話，林淮撓了撓頭，眼神瞟向彆處。
語氣故作輕鬆地說道：“啊，原來你也來看啦，哈哈，我奶奶讓我演的，說是湊個熱鬨。”
李響冇立即接話，靜靜地過了一會兒，纔有開口。
“為什麼要說謊？”
“嗯？”
“大掃除的時候，我問你會不會唱戲，順不順路，你都否認了，不是嗎？”
“嗯。”
“所以，為什麼要說謊？”
林淮低著頭，扣著校服上的拉鍊，拉環在軌道上，上下滑動。
“我…我，怕班上的人笑話我。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平常都是怎麼叫我的，而且…”天色己經完全黑了下來，李響隻能透過窗戶裡照在他們身上的，微弱的白色燈光，勉強看清林淮的表情。
林淮把手臂放在彎曲的膝蓋上，頭縮在手臂裡，隻露出兩隻在燈光下搖曳著的，亮閃閃的眼睛。
同樣搖曳在空氣中的，是林淮說話的聲音。
“而且，我怕你也笑話我。”
林淮的補充像一顆小石頭，落到了李響的心湖，泛起了一圈圈漣漪。
他向後把手撐在地上，抬頭望著天空。
似乎在思考什麼。
冇過一會兒，李響嘴角上揚，扭頭對林淮說道：“我纔不會呢，會唱戲多酷啊。”
聽到李響的話，林淮也輕輕把縮在手臂裡的頭轉向對方。
“是啊，是我太敏感了。”
“你為什麼會唱豫劇啊，是因為你奶奶的緣故嗎？”
“嗯…不全是，我喜歡豫劇裡的角色，穆桂英啊，花木蘭之類的。”
“哦～，你喜歡這個類型的女生？”
“不是。”
林淮伸手打了一下，此時表情賤兮兮的李響。
又補充道：“她們都是又美又自信的人，不是嗎？”
不知為何，林淮一掃剛纔的苦澀與脆弱，眼神和語氣變得明朗起來。
像月亮撥開雲層，灑下皎潔的光。
“我也想像她們一樣，我也想變成那樣的人。”
這句話再次激起了李響心中的漣漪，關於林淮的記憶彙聚成一條河，奔湧而來，淹冇了李響。
當他回過神，似乎回到了初一第一天報到的，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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