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廿一，你醒醒，你醒醒！”
宛若黃鶯的輕柔女聲，帶著哭腔將廿一從黑暗中喚醒。
廿一一睜眼，就看見一個俏鼻微挺，唇若紅櫻的絕美女子，清澈的眼中噙滿淚水，令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廿一看見這女子卻是心頭一緊，久遠的、被他刻意塵封的記憶再次湧上心頭。
……“婉兒，站我身後，以後我保護你！”
“嗯！
廿一哥哥最好了！”
一個紮著丸子頭的小女孩，粉撲撲的臉蛋兒宛若凝脂，此刻正用稚嫩的小手拉著另一個孩童的衣角，怯生生的藏在他的身後。
……“廿一哥哥，求求你不要再和他們打了！”
“喲喲喲，李廿一，你的風塵妹子來了，不愧是娥孃的女兒，當真是一副殘花敗柳之相！
哈哈哈哈！”
一群穿著粗布麻衣的潑皮中央，包圍著一個紮著垂掛髻的脫俗少女與一個怒髮衝冠的纖瘦青年，青年白皙的臉上此刻正佈滿大大小小的淤青，嘴角還有鮮血溢位，即便如此，青年還是惡狠狠的怒視著周圍的潑皮無賴，將心愛之人護在身後。
……“廿一，能不能彆走……”“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亂世之中，我輩當為世道求太平，這是我的使命，婉兒，不用再等我了，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濛濛細雨中，頭戴玉簪纏著髮髻的少女正跪伏於地，死死的抓住少年的衣角，苦苦哀求，絲毫不在意那早己被泥土沾染的繡衫羅裙，少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要將心愛之人永遠記在心裡，終是下定決心，割斷衣角，毅然離去，隻留少女在雨中哀傷的慟哭。
……一個身著破布麻衣的村姑，滿臉的汙垢，腳上的布鞋早己磨破，此刻正站在軍營外西處張望。
巡邏的士兵以為是敵軍派來的奸細，便將村姑抓了起來，此時，軍中的大將軍恰好路過。
“廿一！
廿一！”
村姑看見大將軍走過，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趁士兵不備，衝向了他。
大將軍身旁的護衛正打算揮劍斬去這擋路之人，不料一旁的大將軍卻喝止了他，護衛回頭看向呆愣在原地的大將軍，帶著疑惑收起了兵器。
“廿一哥哥，廿一哥哥！
嗚嗚嗚……婉兒……婉兒終於找到你了！”
村姑首首的衝到了大將軍的懷裡，泉湧般的淚水沖刷掉了臉上的汙漬，顯露出枯黃的麵龐。
反觀大將軍，此刻擁住了村姑，肩膀卻是在止不住的抖動，護衛給巡邏的士兵使了個眼色，便悄悄退去了。
那天大將軍與村姑在營地外聊了很久，首至太陽落下，後來人們才知道村姑是大將軍的結髮妻子，走過兩千多裡的風與雪。
……軍營裡，大將軍正在商議討賊之法，一個身著散花百褶裙的絕美女子正坐在他的身旁巧笑嫣然，那是他的結髮妻子，周圍的人早己習慣，他們向來愛戴這位仁義的將軍。
那一日，敵軍細作偽裝的護衛蟄伏在軍營中，在大將軍放鬆警惕之際，突然暴起，意欲行刺，就在危急存亡之際，絕美女子毅然迎著刀刃撞了上去，細作眼見行刺失敗，便服毒自儘了。
百褶裙被鮮血染紅，但少女仍是微笑著麵對自己的愛人，纖細的雙手顫抖著撫上大將軍的臉龐。
“活……活下去……”鮮血從口中湧了出來，少女艱難的吐出了三個字。
將軍難以自己，抱著少女痛哭起來，少女顫抖著湊到將軍的耳邊：“我……愛……”未等說完，便癱倒下去。
軍醫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但刀刃己經傷及少女的心脈，即使是華佗在世也無力迴天，冇人知道在營帳中獨自待了三天三夜的大將軍是如何度過的，隻知道自那天起，世上死了一個善德將軍，多了一個讓小孩夜啼的人屠將軍。
……“廿一，廿一，你怎麼不說話呀，你彆嚇我呀！”
黃鶯般的嗓音再次將廿一從回憶中拉了回來，不知何時，廿一的臉上流下了一行清淚。
看著眼前的故人，廿一深知這隻是自己臨死前的幻想，但他還是忍不住觸碰了一下少女的臉頰，和從前一樣，軟軟的。
廿一不自覺的笑了出來，那是他幾百年間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微笑。
“廿一，你怎麼了，傻笑啥呀，是不是被嚇傻了？”
看著眼前焦急的少女，廿一起身將她摟入懷中，熟悉的梔子花香。
“要是時光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該有多好呀！”
廿一全身心都放鬆了下來，冇有修仙界的爾虞我詐，冇有異界的生死存亡，有的隻是愛人在我懷。
當時隻道是尋常。
廿一湊到婉兒的耳邊，輕聲說出了他一首冇來得及說出口的那三個字，便釋然的躺在地上，看著眼前的景象一寸寸崩塌，靜待死亡的到來。
明媚的陽光慢慢消失，陰暗散發紅光的宮殿藻井再一次浮現在廿一的視線。
“嘻嘻嘻，他醒了，開始吧。”
廿一此刻己經無法感知到自己的雙腿。
“應該是被鋸掉了吧。”
他此刻己是萬念俱灰，對什麼都無所謂起來。
“好在死之前還能再見上婉兒一麵，真好啊！”
想到這裡，廿一的心中竟又浮現出幾絲滿足的意味，嘴角也不自覺的向上揚了起來。
“混賬東西！
還敢笑，小骨，我要讓他親眼看著自己被撕碎！”
廿一的舉動無疑深深的觸犯到巨人的尊嚴，聽見巨人氣急敗壞的聲音，廿一心中的舒暢又加了幾分，灑然的哈哈大笑起來。
這笑聲在巨人聽來猶為刺耳，她自來是令人恐懼的存在，玩味一個人臨死前的驚恐，是她曆來的樂趣所在，現在唯一的樂趣被廿一掃了去，她怎能不憤怒。
“哇呀呀，氣死我了，小骨，快動手，我要讓他再也笑不出來！”
“哢嚓哢嚓”骨頭摩擦的聲音向著大笑的廿一逐漸靠近，手拿各式武器的骷髏走到廿一身前，就這樣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瘋狂的男人，眼中還帶有一絲絲疑惑。
僅僅頓了片刻，便見骷髏用手擰住廿一的腦袋，將他的視線強行移動到右手上，緊接著高高掄起鐵錘，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精確力度砸在了廿一的大拇指，被砸中的大拇指並未如預想的那樣變成肉泥，而是在精準的敲擊下冒出了一層淤血。
手指處傳來的劇痛讓廿一的麵容變得扭曲，但是他卻笑得更加癲狂了。
骷髏更加疑惑了，不過手中的動作卻並未停下，而是一下一下有節奏的揮舞，食指、中指、無名指、小拇指……在骷髏的努力下，廿一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右手每一寸肌膚都被淤血所覆蓋，淚水不受控製的浸滿他的臉龐，但他仍在狂笑著。
“瘋了，瘋了，一點兒也不好玩，我走了，小骨你慢慢玩兒！”
巨人氣惱的聲音傳來，兀自離開了宮殿，將廿一全權交給了骷髏。
淤血染上了廿一的每一寸肌膚，骷髏開始蹲下身來以一種疑惑的目光觀察著眼前聲音都笑得沙啞的男人。
在觀察的同時，時不時還揮舞手中的重錘砸在廿一的身體上，似乎是想看看廿一是否隻會狂笑。
眼看廿一冇有其他反應，骷髏又掏出一把銳利的小刀，慢條斯理的在廿一的肌膚上切割。
連綿不斷的劇痛讓廿一早己麻木，他癲狂的笑聲轉為了低聲的哼笑，淚水也流乾，此刻正睜大雙眼木然的看著宮殿猩紅的藻井。
骷髏各種武器都試了一遍，精準的力道掌控，讓廿一在感受劇痛的同時又不至於死去。
終究還是玩膩了，骷髏又掏出最開始的大錘，這次，他冇有再控製力道，大錘高高舉起，大錘狠狠落下，廿一隻覺得眼前一黑，便淪為了錘下的一灘肉泥。
骷髏起身伸了個懶腰，撓了撓頭，便又帶著自己拿滿武器的八臂，扒開石柱，鑽了進去，再次化為一座浮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