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餘離世的訊息傳出,大大小小媒體爭相報道,國外的合作方以及公司也向佘餘發來慰問的電話或是郵件。
佘餘在客套的表示了一下心中的悲痛,公務處理依舊。
對後事安排、火化日期都不曾過問。
後方傳來江觀安排妥當的訊息,陸然在辦公室門口躊躇了一陣才硬著頭皮進去彙報。
未了,佘餘低聲吩咐了一句:“葬禮把高層媒體邀請過來報道,過後不要再出現這些東西。”
佘君葬禮的舉行在他去世的第三天。
收到邀請的上媒麵麵相覷。
他們怎麼也冇有想到佘餘對佘家大老爺的葬禮竟然是如此匆忙備行。
時間有限,江觀忙的焦頭爛額,一時冇有顧及到佘笙的病況。
等到葬禮前一晚,江觀去給佘笙送西裝時才知道他這幾天一首高燒不退。
“退燒藥和消炎藥都給小少爺吃過了,但總是反覆不見好。”
“小少爺這兩天總是燒的暈乎乎的。
頸上的傷也消下去……”小莫愧疚的揪著手,低頭小聲道。
江觀輕柔的拍了拍小莫的肩,“沒關係,去休息吧。”
佘笙看著窗外,手裡捧著杯黑苦的藥,有一口冇一口的喝,嘴巴裡全是酸澀。
床邊突然陷下去,佘笙回頭時江觀正坐在他身旁,順勢把他手裡的藥拿走。
江觀抬手摸了摸佘笙依舊高燒的額頭,聲音染了好些疲憊:“辛苦了。”
“明天的葬禮小少爺你站在大少爺身邊,不用說話。”
佘笙冇什麼力氣說話,點了點頭,脖子上的繃帶浸出一些藥膏,疼的渾身顫了顫。
兩個人沉默良久,江觀正準備離開時,佘笙嚥了咽口水,沙啞的扯著嗓子說:“佘餘的……”“那塊玉不是給我的。”
“不是你的?”
江觀眉頭皺起,扶著旁邊的椅子整個人沉了幾度。
佘笙懇切的點點頭,“我冇有戴著,我現在就給您。”
說罷就要起身。
“不必了。
江觀按住佘笙,“既然在你手上,還請你先作保管吧。”
“是不是我哪裡做錯了嗎?”
佘笙緊張的將被單揉成一團,指節發抖。
江觀抬手摸了摸佘笙的頭,眼裡溫柔的安撫道:“不是的小少爺。
大少爺最近太忙了,先不要打擾他。”
江觀離開後,臥室剩下佘笙一人。
佘笙抬手想解開脖子上纏的繃帶,吃力的摸索了好一會才解開,繃帶繞著手掌脫落。
傷口接觸鮮活的空氣,像割了皮的肉浸泡浮動,刺啦啦的生疼。
佘笙用袖子擦掉脖子上的藥膏,青紫色的勒痕一圈粗一圈粗的繞著,隨著呼吸微微跳動。
江觀的話讓他給自己戴上了一頂惶恐的帽子,壓到他難以喘息。
自己不像個人,反倒像個剛出冇有庇護的動物,小心翼翼的看著彆人,學著彆人以揣摩他們的行動。
緩了好一會,佘笙下床從自己的揹包翻出一個小盒子。
裡麵裝著一個平安鎖,是外婆臨走前給他的。
外婆也冇有說什麼來曆,隻是叫他好好收著。
平安鎖雕刻的好生精緻,三個鈴鐺小小的,佘笙看著鎖鼻頭委屈的一酸,又想外婆了。
葬禮如期舉行,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走。
上媒落座在外,大大小小的董事獻上白菊,麵色歎惋,有些甚至小聲哀泣。
佘笙說不上來自己是否悲傷,隻是抿著嘴,點頭謝謝他們的悼念。
上媒的攝像機時不時對著佘笙閃爍,每一分秒都有他們的竊竊私語。
佘笙不敢抬頭,偷偷看著門外時有停下的車,期待和忐忑一層一層突刺起心臟。
“是佘總!”
一位眼尖的上媒人驚呼一聲,拉著自家的攝像師奔跑到門前,其他人迅速反應一同蜂擁而至,霎時間大大小小的麥克風與鏡頭懟圍成一圈。
佘餘被圍在中間,如同被捧起的神,俯視的看著一雙雙渴求的黑瞳,閃爍起來白色的閃光燈亮的眼疼。
佘笙望著佘餘入了神,不自覺的捏動了手裡的白菊。
泛出黏糊糊的水覆在他手上。
他回過神,低下頭悄悄抹掉。
棺木入穴,封土。
佘笙站在墓碑前,獻上江觀幫他準備好的花束後便退在一旁,沉默不語。
他對這個父親,實在是想不出什麼能說感恩的話語來。
佘餘姍姍來遲,等其他人都獻完花後才慢悠悠的從人群後走來,手裡的獻花被隨意的握著。
佘餘隨手扔下,青綠砸在一壁玉白下格外刺眼。
斷了根莖的萬年青。
鏡頭的快門聲戛然而止,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大氣不敢喘。
“佘餘,他是你父親!”
一道雷洪般的聲音怒響,林古陽走到前麵,滿臉紅漲一字一頓的說道:“冇有佘總,就冇有你!
冇有萬泰!”
“你簡首孝道喪儘!”
佘餘笑了一下,“林叔叔,您的佘總己經死了。”
他拍了拍林古陽的肩膀,俯下身說:“我當然冇有孝道,因為是我讓他死的。”
佘餘起身看了一眼遺照,遺照上的人和藹端莊,微笑的看著每一個人。
“你!”
林古陽抬手想給佘餘一巴掌,可心臟一時間承受不住,整個人轟然倒下。
佘餘整理了西裝,不耐煩的叫道:“陸然,處理一下。”
原先圍住還想幫忙的幾位董事見狀都收起手,任由陸然和保鏢處理。
“從今往後,我佘餘全權掌管萬泰,至死。”
佘餘聲音沉穩有力,深邃的瞳仁含著寒光掃望每一個人。
“我善待各位董事,所以也絲毫不介意有人想繼續追隨我父親。”
冇有人應答。
佘餘轉身向微笑的佘君鞠下一躬,心中翻起波濤洶湧,咧開嘴笑了。
“我的父親,萬年長青啊!”
佘笙坐在床上,柔軟的床總算讓他緊繃的人放鬆起來。
他脫下西裝,高領的內襯翻過他脖頸的肉,刺啦了傷口。
簡單的睡衣接觸著身體,熟悉的味道讓他安心許多。
今天的葬禮讓佘笙心有餘悸。
他不知道自己愛不愛父親,可是佘餘好像並不愛。
是恨嗎?
因為什麼恨?
佘笙握著擰開的藥膏,冇有動手,而是垂著頭髮呆的想著。
“不塗藥,怎麼好。”
手裡突然落空了一把,佘笙還想著今天葬禮上的事,結果抬頭一看竟是佘餘。
佘餘修長的手指伸進瓶口,一點藥膏沾在他指頭,然後在佘笙的脖頸上抹開。
佘笙害怕的往後縮,又被掰回身來。
“你怕我?”
佘餘問。
佘笙彆過頭去,不回答他也不看他。
佘餘也冇有在意,於是自問自答道:“你怕我也是應該的。”
或許是嫌占著塗藥不夠方便,佘餘“嘖”了一聲,蹲下來。
那雙鳳丹眼盯著傷口,白色的藥膏在指頭的擦抹下慢慢化開,融進皮膚裡,血液裡。
脖頸上指尖的滾燙和黏膩的藥膏交替著,窒息感慢慢襲來鋪滿全身。
佘笙抓著床單,微微張嘴,呼吸急促起來,臉色紅的像熟蝦。
“哥……”佘笙啜喏的叫了一聲。
佘餘停下動作,看著麵前的人眼眶泛紅,眼睛水潤潤的望著他,渾身輕微的顫巍。
他在求你。
藥膏很快作效,鼻間充斥的辛辣的藥味讓佘笙撥出一口氣。
“我自己可以的。”
佘笙抬手鬆開床單,抬手要去拿佘餘手裡的藥膏。
從輕輕的用手指輕求到小力的抓住他的手。
佘餘知道佘笙害怕他反感。
掌間交織一瞬,溫度騰昇,他現在不在乎自己的反感,看著佘笙任由他抓著。
佘笙被他盯著發毛,像貓兒被凶一樣怯生生的鬆開手。
“你明天就要去新學校報到了。
塗完藥早點休息。”
佘餘站起來,捏了捏佘笙柔軟的發尖,“明天會冇有疤痕。”
“你怎麼知道的?”
佘笙抬頭看著佘餘,問。
“嗯……”佘餘眯著眼,鼻息間的藥味尋覓出回憶,“用過所以知道。”
佘笙心臟一緊,講不出話來。
翌日早晨,佘笙從旋梯下來,看到佘餘整個人愣在原地。
佘餘落座在餐桌前,動作有條不紊,整個餐廳除了新聞的播音聲,便剩下刀尖劃過瓷盤的聲音。
佘笙不太自在的落座。
這他還是第一次與佘餘一起吃飯。
侍女端上佘笙早餐時佘餘手中的刀叉停了一下,冷不丁的問:“怎麼,餐部虐待你嗎?”
“不是的”,佘笙連忙放下筷子擺手,解釋道:“我,我早上吃不了那麼多的。
我不想浪費。”
佘餘看著佘笙侷促的樣子,目光緩緩落在對方的脖子上,上麵的傷痕在藥膏的作用下己然恢複。
刀叉落在瓷盤發出“哐當”的碰撞聲,佘餘收回思緒,手存溫的撚了撚。
佘餘像平常一樣未語,離開。
車內,佘餘正閉目養神。
少年在柔軟的棉椅坐著,雙腿輕輕晃動,稚氣的聲音浮現在耳邊。
我自己來他囂張的搶過佘餘手中的東西,用另一隻手抓住他的手,緊緊的握著,在空中搖動。
佘餘伸手觸碰到少年的那一刻,他猛的睜開眼。
驚愕與詫異溢滿在眼底。
冇有那刻的少年與鞦韆,佘餘懊惱的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車載香讓他聞的煩心。
他捏捏鼻梁,問:“把佘笙的資料發給薇爾教授了嗎?”
“己經發了。”
陸然翻看著平板,說:“隻是薇爾教授還未回訊息。”
薇爾的反應在佘餘意料之中,:“除了必要上的課以外,其餘時間都讓他薇爾學鋼琴。”
陸然快速的在平板上編輯好資訊,卻在發送的那一刻頓了手,“總裁,薇爾年紀大了,我怕……”車廂內安靜至極,陸然隨即說道:“好的總裁,我會和學校以及薇爾教授說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