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爹爹本是名落孫山的窮酸秀才。
孃親是江南的富商，富甲一方。
聽說我娘本來算不得富商，隻是個買賣布匹的小商人，可是自打她懷了我之後，鋪子便越做越大，不到一年便開了十幾家。
我出生那天，我娘就血崩死了。
可是孃親留給我的鋪子生意卻一日比一日好。
每日剛一開張，各種綢緞便被一掃而空。
還曾有人用黃金百兩隻為求我的一匹雲錦。
人一有錢，便易生是非。
許多人都暗暗咬碎了牙，想著怎麼能把我家的錢揣進自己兜裡。
有人想要暗殺，有人想要綁架，還有人想要一把火燒了我家的鋪子。
可是他們從未得手過。
他們要麼是宅子突然著火了，要麼是屋裡進了賊家產被洗劫一空。
要麼是突發惡疾，要麼是身染重病，或者是被突然衝出來的惡犬咬傷了。
孃親死了之後，爹爹冇過幾日便娶了新的女人做他的妻，還納了三四房的小妾。
那小妾個個生的貌美，我隻覺得不及孃親的畫像半分。
我八歲那年，黑雲籠罩了江南，氣勢洶洶的暴雨下了七天七夜，江中發了大水。
大大小小的房屋被大水沖垮，有許多人死在了水中，富饒的江南哀鴻遍野。
我就撐著油紙傘靜靜的站在門口，那大水避開了我家所有的鋪子和宅邸。
爹爹更加名聲大噪，有人說他是天神再世，可濟萬民。
可也隻有我自己心裡清楚，江府能有如今，全是因為我。
2
我那爹爹假惺惺的施了幾天粥便稱他一家妻兒需要養活，如今已是兜裡空空，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知道他是在騙人，我那鋪子日進鬥金，還能兜裡空空？定是我那後孃教唆他不許施粥。
後孃待我不好，佛口蛇心。
聽說是爹在青樓裡撿來的女子，日日坐在佛堂前誦經。
背地裡喊我卻是一口一個小蹄子。
她見到我一個人坐在院子裡，嘴裡便嚷著些不乾不淨的話，上來就要扭我的耳朵。
結果她的胳膊剛伸出來，她就吃痛驚叫一聲。
“你這個丫鬟是瞎子嗎？愣著作甚？冇見我胳膊抽筋了嗎？”
丫鬟嚇得連忙幫她揉了起來。
“你這小蹄子真是晦氣！如今你也十六了，趕緊把你這晦氣東西嫁出去，有你在家裡的生意也越來越不好了，真是晦氣！”
家裡的生意何來的不好，各種各樣的鋪子開了個遍，江南最富貴的酒樓便是我爹名下。
能踏我家酒樓的人非富即貴，出手闊綽，隨隨便便打賞小廝用的都是黃金。
況且自我出生之前我那爹壓根兒就冇見過金子，連銀兩都掏不出來完整一個，兜裡最多也不過是幾個銅板。
懷了我之後，孃的生意才慢慢好了起來。
隨著我長大，家裡的生意便節節高升，我家的鋪子開遍了江南。
小時候我也隻是猜測家中可能是因為我才能如日中升。
不過，我現在已經明白了其中緣由。
我放下手中的劍譜，扭過頭衝她冷笑。
“老蹄子，我勸你嘴巴乾淨些，說我晦氣？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前一日偷拿了我的錢，去賭坊贏了二百兩銀子，麻煩你連本帶利一併還給我。”
她氣的滿臉通紅，抽抽著嘴角，她一把將身邊正在給她揉胳膊的丫鬟推倒在地，指著我的臉就破口大罵。
十幾個金鐲子叮叮噹噹的在她腕上晃來晃去。
“你說我什麼？好啊，如今你都要騎在我頭上了，我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你明日便要把這江家拆了！”
她粗魯的翻起袖口，在掌心狠狠啐了兩口唾沫，抬手就要往我臉上扇。
我拿起劍譜，氣定神閒的翻著書，連頭都冇抬。
過了好半晌，那巴掌遲遲都冇有落在我臉上。
她扯著嗓子大喊。
“死丫鬟！看不見我腰扭了嗎？冇眼色的東西！趕緊過來扶我一把！”
那丫鬟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扶著她離開。
誰知她剛踏出去半步就摔了個四腳朝天，一頭紮進了花壇裡，腦袋撞在石頭上，直接破了相。
我滿臉遺憾的搖了搖頭，惹誰不好呢你偏要惹我。
我可是錦鯉轉世。
3
後孃見我不爽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成日裡隻想著怎麼把我名下的鋪子挪到她手裡。
我知道我是錦鯉轉世還是在我十二歲的時候。
十二歲那年上燈節，我去街上瞧花燈。
可我那後孃買通了我身邊的丫鬟，囑咐她趁著人多，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我丟去那山中喂狼。
事成之後賞她一百兩。
我孤身一人站在那深山裡，四周都是黑壓壓數不儘的參天大樹。
可我的肚子剛咕咕叫了兩聲，樹上便落下幾個果子。
我啃著果子在林子中亂走，結果冇一會我便暢通無阻的回了家。
後孃看見我毫髮未傷眼睛都瞪直了。
後來我才知道我那貼身丫鬟在山中迷了路，夜裡被餓狼啃得連骨頭渣都冇剩下。
後孃冇有就此罷休，又讓幾個丫鬟趁我在池邊餵魚就將我推下水淹死。
可惜，那幾個丫鬟還冇摸到我的衣角便腳滑摔進了池子。
後孃眼瞅著幾次計劃都失敗，我也長大了便不敢再對我下手，直呼我晦氣。
4
剛消停了幾日，我那後孃便又不安分了。
一大早我便被爹爹喊去了書房。
爹爹鐵青著一張臉，旁邊還有我那個後孃在給他捏肩。
“江知渺！你怎能做出來如此敗壞江家名聲的事？若不是你娘告訴我，我這個當爹竟不知我女兒日日跑出去和野男人私會！”
我眉頭微皺，拉了個椅子坐下，我隨意的靠著椅背，扒拉著腕上的玉鐲。
“爹爹又是從誰嘴裡聽來的？”
後孃眼底閃過一次狠戾，隨即就佯裝震驚又痛心的樣子，假惺惺的捏著帕子抽泣起來。
“知渺，就算你不認我這個娘，可是為孃的心裡也一直惦記著你，你日日不著家，每天不知道去後山做什麼，我昨個兒還瞧見你同一個男人站在一起拉拉扯扯...”
我名下有一個藥鋪，但凡是窮苦人家來買藥都分文不收。
每天我都會去後山采藥，昨日是那砍柴的苦力摔斷了腿來買藥，硬要塞給我錢，我不願收，一來二去這才拉扯起來。
我冷眼瞧著她那假惺惺的樣子。
“又是你這老蹄子在我背後嚼舌根？一個老蹄子也配當我娘？”
爹爹的臉色愈發難看，他抬手掃過桌子，茶盞便應聲落地，摔成了碎片。
“你怎麼說你娘呢！春花雖是你後孃，但也是爹明媒正娶進江家的，此事不說也罷，我和春花商量，決定把你嫁給景王，皇帝已經下旨賜婚了。”
爹爹停頓了一下，臉上滿是不善的笑意。
“既然知渺成了景王妃，那你娘留給你的鋪子定是不能帶過去的，我和春花會重新給你打點三千兩嫁妝，你那鋪子的地契今日就都拿出來。”
5
縱使天家富貴，可天下女子無一人願意嫁給那景王。
景王李明鏡是當朝皇帝的幼弟。
自幼聰慧過人，文韜武略皆不在話下，本是先皇屬意的太子人選。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可是天不垂憐，景王十三歲生了一場大病，最後是活了過來，可是從此雙腿殘疾瘋瘋癲癲，癡傻如同五歲小孩。
看來我這爹是真瘋了，如今不止要把我嫁給那傻子，還要讓我交出地契。
我怒火中燒，一腳踢開椅子就站了起來。
“江湧，青天白日的你倒做起夢來了？”
我爹滿臉不耐煩。
“知渺，皇帝賜婚怎麼能抗旨呢？何況咱家世代從商，你做景王妃也算抬舉你了，而且知雨年紀也不小了，你這個做姐姐的不送她幾個鋪子做陪嫁嗎？”
後孃的嘴角勾著得逞的譏笑。
“是啊知渺，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把鋪子都帶走了，我和你爹後半輩子可怎麼活呀！”
我強忍著心中的怒火，目光淩厲掃過他倆虛偽的臉。
他們這招當真是妙。
不止往後攀上皇帝的高枝成了皇親國戚，我手中的地契也可以理所應當的收入囊中。
“要我做景王妃可以，地契你們隻能拿一半，我的嫁妝我自己打點。”
我爹馬上開口拒絕。“這怎麼行...”
我臉上的怒氣消散，漸漸咧開嘴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
“不行？那我便抗了聖旨，到時候咱們全家一起死！”
6
現在天下人人都知道江南富商之女要嫁給那傻子景王。
日日都伸長了脖子等著看我的笑話。
我可是錦鯉轉世，縱使那景王隻剩下一口氣，我也定能讓他活過來。
短短半月，流水一樣的各色珠寶金器都被送進了江府。
“黃金二百斤，白銀萬兩，綢緞一千匹...”
景王府的小廝扯著嗓子高聲念著。
我那個爹和後孃的臉都快笑爛了。
我隨手打開一個錦匣，裡麵躺著一支金海棠珍珠步搖，上麵那顆夜明珠配著十六塊寶石在陽光下流光溢彩。
小桃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小姐！聽聞步搖上的那顆夜明珠可是景王少時從南海尋來的稀世之寶，從不輕易示人，景王居然嵌在步搖上贈予小姐，看來殿下也是真心愛慕小姐的。”
我啪的一聲合上錦匣。
什麼南海的稀世之寶，我還有幾十筐夜明珠放在後院吃灰，最小的一個也頂他這十個大。
景王府真是摳門。
我將陪嫁的禮單遞給景王府的小廝。
那人清了清嗓子正欲開口，卻瞪大了眼睛，過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越念聲音越顫抖，握著禮單的手抖得如同篩子。
“黃金兩千斤，白銀百萬兩，綢緞五千匹，江南旺鋪三十七家...夜...夜明珠五十筐...”
不止我爹和後孃傻眼了，全天下的人都傻眼了。
人人都知皇家的聘禮價值連城，冇想到我的嫁妝竟超出了聘禮數倍不止。
想必我的爹和後孃定是悔青了腸子，分給他們的那幾個鋪子不過是九牛一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