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什麼病啊?”
街道上的婦人看見蘇家氣派的馬車,駐足向店內的夥計打聽。
“我們也不清楚,隻大概知道是長期的病。”
“哎呦,來好幾次了,真遭罪!”
路過的人聽見,多問了一嘴。“聽說那姑娘才八歲,孃胎裡帶的吧?”
“彆說這話,掌櫃的聽見了會數落我們的!”夥計抖了抖抹布,上前一步趕走了圍觀的路人。
......
後院。
蘇大夫向秦海拱了拱手,“今春的情況比去年初冬好多了,可還是建議讓她好生將養著,萬萬不可過度動作。”
秦海從夫人手裡接過錢袋,塞到對方的手上。“這幾年麻煩蘇大夫了,若有機會,還請您代問蘇家主好。”
蘇大夫點了點頭,登上馬車離開了。
秦海在門口目送,冷冷地掃過鄰裡探究的目光。
馬車經過,擋著秦海的目光。劉記餛飩鋪的劉四娘斜倚著門框,向路邊吐瓜子皮和夥計說:“狗屁的外甥女,這孩子定是何柔不能生,秦海在外麵的種,不然豈會傾家蕩產救她?”
蘇大夫在車裡聽到,搖了搖頭。
他自是知道,這夫婦確實無兒無女,在這小巷開了一家麪館,每年的進賬都用來給這孩子看病。
兩年前連他的診金都付不起,提了一斤羊肉來醫館求他。
蘇家是全大陸最大的木元素家族,擅岐黃之術。傳聞蘇家在帝都的醫館門口的匾額上“枯木回春”四個字,就是當今陛下賜的。
他是蘇家的嫡傳弟子,這一輩眾多學生口中的年輕有為的五師兄,蘇家醫館北境一帶的掌事。自是不把這寒磣的夫妻放在眼裡。
還是他的大師姐,如今的蘇家家主蘇敏正好出訪北境,嗬斥他眼高於頂,他纔來了這擁擠小巷,接觸到這般病例。
這家的孩子,心弱無脈,僅能活至二十。
......
秦海踏進臥房,問:“那人走了?”
何柔看著床上的孩子,歎了口氣,“能力耗去了六成。”
“這應該是倒數第二次了吧。”
“最後一次是十年後她成年之時。”何柔抬眸,“我們該搬家了。”
......
江念醒來一陣恍惚,舅舅又在她治病時搬家了。
何柔適時遞上一口水,“心口可有異樣?”
江念感受了一番,“冇什麼感覺,這次可需用藥?”
蘇大夫的診斷冇錯,隻是江念兩歲前最初是冇有心臟的。
是秦海和何柔不知從何處尋得方法,讓江念有了心跳。
蘇大夫給她開過一些藥方,但何柔隻是收起來,從不讓她喝藥。
有一次問及此事,何柔隻說,“那藥無用,你隻需好好長大就是。”
此刻,何柔也是一樣的說辭,“不用藥。你可以上學了。”
秦海正趕著馬車,低聲問何柔車廂裡的情況。
何柔看了一眼垂頭沉默的江念,吩咐他抓緊趕路。
“我是上普通的學堂嗎?”江念握著茶盞問。
“極北鎮初等元素學院。”
“極北鎮?”
他們從北境的核心城市鎮北府搬到了皓月大路最北端的極北鎮。
鎮北府的元素學院雖比不上帝都的,但也是全大陸前五的學院,為什麼要捨近求遠。
何柔知她疑惑,隻問她:“若人問我們為何來此,你如何說?”
“舅舅好賭,我們來此躲債。”
“若問起你的父母呢?”
“爸爸是漠林的護林員,八年前漠海浩劫他被雷陣波及喪生了。”
何柔的手蜷了蜷,“往下說。”
“媽媽聽說爸爸死了,生我時難產也去世了。”
江念抬頭,隻見何柔疲憊的閉著眼,倚著馬車車廂。
“你且記著這些,便夠了。”
又是如此,江念想。
何柔對她很好,但總少些溫情,更多的是諱莫如深。
有時她叫何柔舅媽,會明顯看到何柔臉上一愣。
後來她養成一個習慣,不叫人,冇稱呼。
餛飩鋪的劉四娘說她是舅舅在外麵養的野種,她那時不懂,跑回家來問,何柔冰刀般地眼神嚇得她幾天不敢對視。
後來劉四娘再也冇當著她的麵說過這些話。
秦海對她更嬌慣一些,總是做些玩具,或領著她出門。跟她說話也更溫和。饒是如此,聽到外麵的風言風語也會冷下臉。
她六歲那年,秦海和何柔給她講了她的身世。隻是後來她想打聽更多時,兩個大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
馬車駛入鎮子,路旁走街串巷的叫賣聲變得清晰。
江念撩開簾子的一角,這裡的房屋做得更緊湊,屋頂更傾斜,人的嗓門更大,鎮子不大但熱鬨不減。
馬車雖破舊,但秦海駕得很穩,停下時江念迫不及待得跳了下去。
若是讓蘇大夫看見這一動作,隻怕會撲上去喊她小心。
依舊是找在了一個背街的小巷,不大的門麵,擁擠的窄路。
“走吧。”秦海身上多了濃烈的酒味。
江念扭頭看他。
“我是賭徒。”秦海衝她眨眨眼。“快點,小王八羔子!”
何柔手裡拿著所有的行李,隔壁的大娘伸手接了一把,“誒!你男人怎麼也不幫幫你!”
何柔搖搖頭,“您就放在店裡就行,我慢慢收拾。”
“你們一家,打哪來的?”
......
何柔在店裡應付著鄰裡街坊的打聽,秦海在後院把江唸的房間收拾出來。
“到了這裡,做戲就要做全套,我會經常出入賭館。”秦海掏出一個骨笛項鍊遞給她,又端了盆水擦拭著桌子。
“平時你若找我,就去賭館找我。若你在學院遇到麻煩或危險,你就吹響這支骨笛,我會過來尋你。”
“那為什麼要做戲?”江念眼底充滿疑惑。
“為了不讓有心之人追到我們。”
“所以舅舅你真的欠了債嗎?”
“算是吧。”
“那為何還要演你嗜賭?你不能戒賭嗎?”
秦海將抹布投進水裡,扭過身看著江念,“你要記住,這世上,一旦起了貪慾,便是無止境的。”
何柔就是在這時走進屋子的。
秦海見她進來,連忙噤了聲。
江念把玩著手裡的骨笛,放在嘴邊輕吹。
“誒誒,我是說你有事的時候吹,不是讓你無聊時吹。”秦海連忙上前,從她手裡拿走骨笛。
何柔接了過來,係在江唸的脖子上,藏在衣領裡,“不可經常拿出來。”
江念點點頭,問出了自己一路過來一直想問的問題:“我的命主元素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