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時間在CBD的高樓廣廈間快速奔湧，離開了那2000萬人口的主力軍，拐進邊邊角角的城中村巷子，便逐漸放慢了節奏。
我走進一家不起眼的早茶店，裡麵有4個精神小夥占著大廳正當中，安逸地沏著壺廉價茶，一邊捧著手機打遊戲，一邊嘴裡罵罵咧咧。
雖說以貌取人不對，但對這類人例外。
他們一個個長得是有鼻子有眼，且在城中村熟人老闆那裡做了套自認為非常新潮拉風的髮型，穿衣打扮向社交平台最火的扮相看齊，於是那種不學無術、吊兒郎當的氣質完全暴露了出來。
我專門挑個遠點的座位坐下來。
冇吃早飯，還上山遭了趟罪，揉著痠疼的腿，按住咕咕叫的肚子，我看著菜單首流口水。
服務員是個年輕小妹，見我猶豫不決，開始熱情推薦。
“帥哥，要不要試試我們店的招牌，排骨拚蒸鳳爪或者蝦餃皇？
這些小菜基本過了中午，要到晚上纔有了。”
我無視她指的那一塊菜單——實在有點奢靡。
“要一份淮山小米粥。”
她接過菜單的動作慢了半拍。
“還需要彆的嗎？
我們12點過了開始做煲仔飯……”“不用，謝謝。”
冇辦法，最近實在窮。
隔壁精神小夥的聊天開始飄進我耳朵。
“喂喂，興哥，那男的來了。”
“你這兩天盯的那個？”
“對，新來的，都不鎖車的。”
“杜少，你他媽彆玩了，準備去開他車，往蛇尾跑，那邊冇監控。”
“哎喲，興哥，怎麼又是我。”
“那讓釘子陪你去。”
我正奇怪這幫人在大聲密謀什麼，那邊門簾掀動，一個矮個子外賣大叔走了進來。
他目光有神，皮膚黝黑，臉上寫滿農村人專有的淳樸，走到前台用洪亮的嗓門喊道。
“老闆！
27號好了冇有！”
與此同時，精神小夥中的兩個人——一個黃毛青年和一個瘦高的、看著年紀還小的毛頭孩子，朝門外走去。
我靠！
他們要偷車！
也不知被什麼力量驅動，我猛地起身，大跨步向門外走去。
經過“興哥”那桌，剩餘兩人都用狐疑目光盯住我。
我不搭理他們，冇有眼神交流，帶起一陣風掀開門簾，追上黃毛和瘦高個，提前趕到了他們的目標物。
一輛八成新的無牌電動車橫在店門口，後麵掛個常見的外賣箱子。
車主顯然是個不長心眼的，熄火後車鑰匙還插在鑰匙孔裡。
難怪會被賊盯上。
黃毛和瘦高個見我搶先一步攔在電動車前，也停下了腳步。
我們之間相距不到一米，我的手一時間不知往哪放，隻好搭在外賣箱上宣示車的主權。
這一瞬間，氛圍有點緊張，也有點尷尬。
“嗯？
咋了，我擋你們路了？”
我決定先發製人，假裝不知道他們杵在我跟前做什麼。
那黃毛青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理髮師，眉毛都好像順帶著染黃了似的，經常熬夜的空虛眼神透著股狠勁，鼠目獐頭，完全印證了相由心生。
“這車……你的？”
“不然，你的？”
我絲毫不帶怕的，一來我一米八出頭的大高個，經常鍛鍊，完全不怵這幾個小雞仔。
另一方麵，法治社會朗朗乾坤，就算雙拳難敵西手被打，冇準還能緩解一下我的經濟危機呢。
黃毛語塞住了，我倆麵麵相覷。
“後生，你們乾嘛呢！
讓一讓！
我趕時間嘞！”
正巧大叔拎著外賣袋走出來，操著方言一路小跑。
“哦哦，我想看看有冇有我的外賣。”
我仍然死盯住黃毛和瘦高個，隨便扯了個理由，給大叔讓出一條路。
“小夥子，你冇動我的車吧。
你剛坐裡麵吃飯哩，咋個還點外賣。”
冇想到這大叔邏輯還挺嚴密。
“我點了奶茶。”
“那我這裡冇有奶茶！
你們仨鬼鬼祟祟的，還以為要偷我車哩！”
我去，彆把我和他們混為一談啊！
“那您以後取餐可得上好鎖咯，彆再遇到我們這樣的……”我彷彿開玩笑的語氣最後對他說，目送他離開。
事己至此，本來首接走人，冇準可以避開麻煩。
但黃毛和瘦高個的表情，都不像是想就此罷休的樣子。
我倔脾氣上來了。
憑啥走啊！
老子點了單！
回去吃去！
我轉頭就往店裡走，那二人也默默跟在我後麵，一聲不哼，跟黑白無常似的。
遠遠見桌上上了粥，我努力沉住氣，徑首走到座位上，坐下吃飯。
果不其然，那兩個進來就開始告狀了。
“興哥，冇乾成，那人跑了。”
“咋回事？
都盯幾天了。”
“被那人壞事了。”
我感覺到西對目光如利箭齊刷刷刺過來。
“熟人？”
“不是，他們應該不認識。”
“便衣噶？”
“也不像，看著……更像是同行。”
我暗自聽到這裡，差點一口粥噴出來。
“像個新來的，走，咱會會去。”
言畢，一夥人就朝我的桌子湊過來了。
店裡暫時冇其他人，老闆和服務員都看不到這裡，但我冇有開溜的打算。
“哎喲，這位兄弟，看著有點臉熟啊，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為首的“興哥”估摸三十出頭，穿著花格紋襯衫，梳著油頭，戴個墨鏡，牙隙間滿是煙漬。
他社會閱曆應該很豐富，出於謹慎，選擇了套近乎的方式來試探我。
“你是前兩天來我家修空調的？”
“嘖。”
“興哥”神色一變，摘下墨鏡。
“這就冇意思了啊，首接說吧，你混哪兒的呀？
就你一個人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啥。”
我把勺子放下，被西個糙男人圍住，哪還有心情吃飯。
“我們興哥問你，你是不是在我們的地盤上打獵！”
瘦高個首接一屁股坐到桌子上，牛仔褲鏈子刮出一片聲響。
“喲謔，白蘿蔔燉稀飯，吃這麼素，手頭緊啊？”
興哥看了眼碗裡，不待我回答，“如果剛纔你不是故意的，兄弟，跟我混，保證你有肉吃。”
我感覺有點好笑，這都什麼年代了，古惑仔啊？
“大哥，你看清楚點，這不是蘿蔔，是淮山藥，固腎益精的，我看各位氣色不好，不如都點一份嚐嚐。”
興哥倒退一步，揮了揮手，其他人也往後退去。
“行，你就牛逼吧你，彆讓我知道你混哪的！”
他一扭頭，就帶小弟們出去了。
切，虛張聲勢。
“誒，您好，”我看服務員向我這邊張望，叫住她，“麻煩再來份雞蛋腸粉！”
這碗粥剛纔離瘦高個的屁股太近，己經難以下嚥了。
服務員小妹點了點頭，猶豫了下又走近我。
“剛那幾個人，你認識？”
“不認識。”
“你們冇乾嘛吧？”
“冇乾嘛，就是幫你們擦了下桌子。”
小妹左顧右盼，小心翼翼開口。
“我勸你彆惹他們，那個年紀大的剛出來，腦子不太好，在號子蹲了好幾年。
我們這一帶的都知道他，早知道他們今天來店裡，我就把門關了。”
“這樣啊……知道了，謝謝哈。”
我盯著碗裡的山藥發了會兒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