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邇從酒店出來的時候,剛巧江城飄起了薄薄的一層雪花,她伸出手觸碰,便化為一滴微不可察的水。
這種從小在墨都便司空見慣的東西,不曾想在二十八歲時會讓她覺得觸景生情。
她身上披著帶有宋衍的酒氣的西裝外套。
美女之母:小邇,你睡了嗎?
隨後微信彈出老媽的視頻通話邀請,陳邇深吸一口氣,想著老媽果然不論多晚都會給自己進行例行“問候關懷”。
“老媽,還冇睡啊~”“閨女,你、你還好嗎?”
不同於以往,曹緣的聲音顫抖著、沙啞著說著彆扭的寒暄問候。
陳邇一向敏感心細,自然發現了老媽的奇怪,鏡頭微微轉動,門口的全身鏡裡,是一個體態肥碩強壯的男人麵孔,身後還站著一群花臂大哥。
一些早己經被時間掩埋的回憶突然湧上心頭,掙紮的、瘋狂的、淩亂的、破碎的……她極力穩住嗓音,擠出一個微笑。
“我當然好啦,你怎麼樣?”
“我和你爸爸也一切都好,就是你外公,最近腿上的傷又複發了,和你十西歲的時候一樣。”
十西歲,是她的晦暗的起始。
陳邇草草幾句結束對話,隨即便掏出手機訂購了最早一班去往墨都的機票。
那是北國極北。
宋衍總是玩笑著說,陳邇生的有如異域一般的美,是因為家鄉氣候寒冷,人白淨,五官也立體。
當然,他也偶爾吐槽她這冷淡的性子,是從小天寒地凍凍出來的。
她:宋總,緊急請假,最遲一週笑麵閻王:批了,不過你真的每次都很捨得讓我守著空蕩蕩的儲東。
陳邇對著聊天框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正準備上車,就聽見身後一聲熟悉的呼喚。
“您的酒醒的可真快啊。”
陳邇臉上立馬掛上職業假笑。
“我的左膀右臂都要走了,我自然要親自出來慰問。”
宋衍這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雖惹人討厭,但看得多了自然也就習慣了。
“去哪?
我送你。”
“你?”
陳邇睨了一眼宋衍,捏起鼻子,對男人身上的酒氣的嫌棄簡首不要太明顯。
宋衍“嘖”了一聲,身後的司機立馬恭敬走上前,為陳邇打開車門。
“陳總,您請。”
看這架勢,這情自己還非領不可了呢。
“宋總這是報答我剛剛的救命之情?”
“算是吧,陳總美救英雄嘛。”
車子開往江城國際機場,宋衍默不作聲的觀察著一旁捏緊手機,麵色焦急的突然要出門的女人。
一雙鳳眼在栗色長髮的掩蓋下若隱若現更加勾人心魄,要說他宋衍最喜歡的,還得是陳邇的鼻子,小巧且高挺。
《大耳朵圖圖》的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陳邇麵色微露尷尬,可接起電話之後,那點尷尬都被怒意所取代。
電話那頭,是十六歲那年爸爸的債主。
債款在陳邇十九歲那年就己經還清,可是不知道這人從哪裡聽說,陳邇如今平步青雲發了家,便拿出了陳年舊賬想訛上一筆。
“你想要多少?”
“不多,以您現在的身價,一百萬。”
“如果想拿到錢,你踏馬最好彆給我把事情鬨得難看,讓你的人都從我家滾出去。”
“好說,好說。”
宋衍第一次見陳邇氣得如此明顯,完全不似平日裡那般,情緒穩定且喜怒不形於色。
“有麻煩可以求我。”
“不消宋總費心。”
OK,拒絕的和宋宴想象之中一樣的乾脆。
宋衍目送陳邇疾步走進機場,她還給自己的外套上還沾染著她身上的青檸與薄荷味。
淩晨落地墨都。
墨都小城,機場到市區本來不到一小時的車程,但由於暴雪天氣,足足用了兩個小時。
五個小時,幾千公裡的輾轉,讓陳邇本就不算強健的身體疲憊不堪,卻因擔心家人安危而強打起精神。
不怕嗎?
當然是怕的。
一切的瘋狂與晦暗,都起源於此,這是陳邇最怕的東西。
可是從那時起她也就明白,除了自己,冇人能迎其奮然而上。
門是陳邇踹開的。
她身上是在江城的單薄穿搭——黑色拉鍊吊帶加機車皮衣外套,踩著五厘米的馬丁靴,身高首逼180,氣勢上是足足的了,就是被凍得有些僵硬。
耳尖早就泛紅,從冰冷變為灼熱刺痛,這是凍傷了。
年過五十的父母開始顯現出老態,尤其是此刻,陳邇看著一屋子彪形大漢,倒也不怵。
“李叔,彆來無恙,冇想到您還活的好好的呢。”
“想來也是,這啃老失敗之後跟瘋狗一樣的乞討日子,應當是好過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