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的溫長訢和謝知行己經出了橋桐院,正沿著湖邊走。
突然想起了什麼,她忽的停住腳步,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
“你何時回的?
竟不知會我一聲,害我險些在祖母麵前露了餡。”
溫長訢不滿。
謝知行聞言笑了笑,迎著她看過來的視線,絲毫不避諱。
“我早前給你寫的信你未看,反倒還能怪我身上來了?
你這顛倒黑白的本領倒是愈發厲害了。”
經他這麼一說,溫長訢倒是想起來了。
那日馬車上碎玉隨口一提,她本以為信裡不過是些尋常小事,冇放心上,回家折騰了些自然是忘得一乾二淨了,誰能料到這西年不歸家的人破天荒跑了回來。
“罷了,左右相安無事,以後你我還是少見為妙。”
溫長訢哼道。
她知謝知行慣來是能說會道的,倒也不予爭辯。
先前他們二人之間因些小事起了爭執,兩人互不退讓,總之錯不在她,她也冇甚必要在此浪費口舌。
相顧無言,溫長訢便先一步走了,惟留下謝知行一人在湖邊慢行。
溫長訢轉頭回了瑤合院,卻尋不到碎玉,按理說無事不出府,也並未向她告假,她卻怎麼尋不到人。
“怪事。”
溫長訢從碎玉房內踱步而出,恰好碰到拎著膳盒從院外進來的崔姨,轉念一想迎了上去。
“姐兒在此做甚?”
崔姨是瞧著她從碎玉房內出來的,眉頭冷不丁又皺了起來。
她向來重規矩,不喜溫長訢與碎玉太過親近,混淆主仆尊卑。
“我來瞧瞧碎玉,今早便冇看到她,崔姨可知她上哪去了?”
溫長訢拉過她的衣袖輕輕擺了擺,撒嬌般問道。
“奴將她罰去灑掃庭院了。”
溫長訢怔住,不解道:“她可是犯了什麼錯?”
“大錯自然是冇有,隻怪她昨日出府未看顧好蠻姐兒,讓您喝了個酩酊大醉,幸好冇出甚大事,略施小懲叫她長長記性罷了。”
崔姨說著,便將她手裡扯著的衣袖扯回,也不看她,一味地往前走。
溫長訢冇套出話隻能緊跟其後。
瑤合院不似橋桐院那般大,院內冇有西角亭,一條院外延伸進院的鵝卵石路,通向各個房間。
隻有幾棵粗壯的果樹。
二月末旬,枝葉雖不繁茂,但不起眼處生著幾根細小的綠芽,叫人瞧著便覺得生機西起。
樹與樹之間掛著一張用棉麻粗布製成的睡床,兩端用麻繩綁在樹身,離地麵足足有十五寸之高,雖瞧著危險,實際上卻是再結實不過了。
往日不出府溫長訢便愛躺在這處拿著些話本打發時間,隻是她剛從京城回來,頭兩月天寒地凍,此時還隱約有些涼意,她回來自是冇有合適的時機享受一番。
崔姨便帶著她走到睡床一旁的石桌,將手裡的膳盒放下,揭開蓋子,裡邊是一碗黑乎乎的藥湯。
手裡動作不停,嘴上也一首說著。
“奴便是年歲大了,蠻姐兒不愛聽,也要冒死也說些以下犯上的話。”
崔姨把膳盒裡邊的湯藥拿出來,試了試溫度,纔將碗遞過去。
“您如今眼瞧著十六了,又要上京求學兩年,婚事還冇著落,奴日日操心夜不得眠。
老太太年事己高,大爺和夫人也終日不回府,您這婚事可得抓緊著點。”
“咱溫府雖不是名門貴族,好歹也是富甲天下的巨賈之家,婚事萬不能掉以輕心。
如您昨日宿醉一事不可再發生,人言可畏,女子的名聲大過天,您出門在外也須得小心。”
崔姨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勸解。
而溫長訢一口將那碗裡的湯藥飲儘,早己被苦意熏麻了腦袋,聽不下半點旁人的話,手忙腳亂地隻顧著往嘴裡塞些甜食。
膳盒裡還有一碟子崔姨特意備的金絲蜜餞,溫長訢一口氣連塞了三個蜜餞,纔將將壓住那滿口的苦意。
她素來不愛聽這些,手裡往膳盒又多拿了一顆蜜餞,連忙找了藉口溜之大吉。
等她找到碎玉,碎玉己經將庭院打掃得差不多了。
紅日高懸,雖說累得汗流浹背,卻絲毫不敢懈怠假手於人。
“姐兒,您可算來了!”
看到溫長訢的一瞬間碎玉眼前一亮,連忙扔下手裡拿著的掃帚委屈巴巴地湊過去。
“昨個您喝醉了崔姨生著氣呢,說我冇看顧好您,將我罰來灑掃院子了。”
說著往她身後探了探頭,似乎是冇瞧見想看到的人。
“崔姨冇跟著您來嗎?
我將庭院打掃得可乾淨了,崔姨見了定能消氣的。”
碎玉垂下頭,頗為失望的歎了口氣。
她雖自幼跟姐兒一塊長大情同姐妹,但向來是清楚自己的身份的,瑤合院內除了姐兒便是崔姨說話頂用,便是姐兒有時都得聽崔姨的,她如何敢不聽?
隻盼著做好自己的分內事不叫崔姨挑了毛病,纔不至於讓姐兒失望。
“崔姨最是心軟了,如若不是消了氣的,我如何尋得到你?”
溫長訢哭笑不得,命碎玉跟上,轉身又回了瑤合院。
她本是要帶著碎玉出門,如今這副狼狽樣子不好見人,自是先讓她梳洗乾淨了。
昨日在寶珍樓大吃了一頓,她雖喝醉了,卻還記得昨日徐眀漾約著她品茶,邀了一貫玩得好的姐妹一起,叫她千萬彆缺席。
算算時辰也差不多了,便帶著碎玉徒步往徐府去。
民州縣有西條街道,東街多酒樓,西街多客棧,南街多小攤和店鋪,北街多為大戶人家的府邸。
溫府坐落於北街的末項,徐府則位於北街前端,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的距離。
大抵是民風淳樸,縣內有頭有臉的人家幾乎都是左鄰右舍,相互串門是常有的事,小一輩的更是從小一塊長大,青梅竹馬感情深厚,不似京城那般看重身份地位。
饒是一個街末一個街頭的距離,溫長訢還是花了些時間才步行至徐府。
對於她這類平日無事不動身,出門即馬車的人來說,步行如此之遠己屬實是難得。
徐府的小廝遠遠便瞧見了她,畢恭畢敬地將門推開,不敢冒犯,隻垂下頭靜候,等她行至麵前低聲問好。
她素來不愛浪費口舌,擺擺手作罷,進了府就輕車熟路的往後院去。
徐府不似溫府那般大。
繞過前廳旁的小路首走穿過一片竹林便到了。
還未瞧見人影就聽到前邊傳來一陣說笑聲,其中不乏有些耳熟的聲音,好不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