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懷玉跟著長公主到時,仁帝的禦座前已經跪了一地人。
遠遠看去,烏泱泱一片。
最前方,一左一右分彆跪著沈迢安和燕賀行。
木榻上,躺著渾身是血的燕杞……
溫懷玉心中有了數。
聽見腳步聲的仁帝抬頭:“來人,給長公主賜座。”
溫懷玉欠身行禮:“阿玉請皇上安。”
仁帝冇出聲。
溫懷玉見狀,跪了下去。
長公主見狀,蹙眉問:“敢問皇上,這是發生了何事?”
“人醒了,你便知曉了。”仁帝扭頭望向木榻上的燕杞,聲音嚴肅:“太醫,到底能不能救醒?”
太醫渾身緊繃:“請皇上稍等。”
這時,一道褐色人影哭著撲過來,抱住仁帝大腿:“皇上,求求您,一定要救救臣弟的兒子啊!”
慶王披散著頭髮,穿著術士服,瞧著瘋瘋癲癲的。
仁帝神情不變:“慶王,先鬆手。”
慶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杞兒不知犯了什麼錯,竟叫人把他打成這樣啊!
皇上啊,您要給臣弟做主啊!”
仁帝頭疼得厲害。
他彎腰拎起慶王手腕:“你先起來。”
慶王被拎起來,順便哭著在仁帝的龍袍袖口上擦了一把,轉頭趴在他兒子身上哭,又把鼻涕眼淚往他兒子身上抹。
仁帝:“……”
仁帝扭頭:“東平王世子燕瓊,你上前來,將方纔馬場上群毆的過程說一說。”
燕瓊跪直了身體:“回稟皇上,我要告發燕杞!他仗著出生於慶王府,是親王之子,就欺壓我,強搶我的婢女!”
“竟有此等事?”仁帝沉聲。
又一道身影跪直:“皇上,臣要狀告燕杞擄奪臣的外室!”
有男聲哽咽:“皇上,昨日……昨日燕杞公子搶走了我的侍妾,帶去了青鬆山苟且。”
“……”
仁帝啞然。
站出來狀告燕杞的,竟大多都是宗室子弟。
仁帝青筋鼓起:“你們……”
這群廢物!
男子漢大丈夫,連個女人都看不住。
長公主遞了杯茶過來:“皇上息怒。”
仁帝喝了口茶,纔看向溫懷玉:“臨川郡主,燕杞昏迷前說,昨日,你與太子伴讀沈迢安,私會於青鬆山?”
聲音落下,就聽燕賀行惱怒:“皇上,她冇有!”
仁帝冷冷看過去。
燕賀行唇角被打破了,正往外滲血,眼角也被刮紅了,大抵是臉長得過於好看,明明是怒氣沖沖的模樣,卻顯得多了分委屈。
溫懷玉捏緊手指,不卑不亢道:“回稟皇上,阿玉不知,何為私會?
昨日,阿玉的確是上青鬆山撿鬆果殼去了,也的確在山中與沈伴讀巧遇。
不過,阿玉撿了鬆果殼便下山回月蘭臺製香了。
阿玉從青鬆山下來,兜著鬆果殼回月蘭台時,在路上也遇到了不少女眷和散步的官員。
去蒼乾宮送香時,也有不少人瞧見。”
這時,沈迢安跪姿如鬆:“皇上明察,微臣與臨川郡主清清白白,天地可鑒,日月可表。”
長公主冷淡地掃了眼跪了一地的人,站起身來:“皇上,阿玉上山尋香料一事,同我報備過,榮安王妃也是知曉此事的。
不知,私下傳謠、汙衊她清譽者,到底是何種居心?
阿玉是宗室出女,又是享有三千食邑的郡主,汙衊她,便是在打皇家臉麵。
皇上,請嚴懲造謠者與傳謠者。”
燕賀行怒氣沖沖開口:“皇上,此事交給我來查!我倒要瞧瞧,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想毀了我和阿玉的親事!”
他瞧著,是真氣壞了。
右手的傷,又開始往外滲血。
溫懷玉望著被血浸濕了一半的白布,心中隱隱有些泛疼,不禁握緊手。
她的一舉一動,都被沈迢安收入眼中。
沈迢安溫潤開口:“榮安王世子,在下提議,此事還是交由刑部尚書來查為妥。
刑部尚書為人剛正不阿,定能辦妥此事。”
燕賀行:“……”
他扭過頭,懶得跟沈迢安說話。
這時,木榻上的燕杞忽然咳出一口血。
“杞兒啊……”
慶王扯著哭腔喊了一聲,連忙湊上去看。
燕杞哇哇吐了兩口血汙之後,臉色終於好轉了許多:“父……父王……”
“啪!”
慶王一巴掌拍過去:“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你為何不死了算了?”
燕杞又吐了一口血。
太醫見狀,嚇得不輕:“慶王,打人可使不得!下官好不容易纔救回來的,快快住手!”
仁帝揮手。
內侍見狀,立刻上前將慶王拉開。
慶王卻死活不肯走,非要掏自己煉的丹藥,餵給半死不活的燕杞。
仁帝冷下臉來:“慶王。”
這時,燕攜葉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來,伸手去拽慶王,邊拽邊道:“請皇上見諒,父王喝藥酒了。”
“嗯。”
仁帝應了一聲。
慶王被拽走後,燕杞被扶著坐起來。
仁帝眼神冷凝:“燕杞,臨川郡主與沈伴讀私會一事,可是從你的嘴裡傳出來的?”
燕杞剛撿回半條命,乍一見到仁帝,愣了愣神。
內侍見狀,掐著嗓子尖聲開口:“杞公子,皇上問你話呢,還不速速說來?”
溫懷玉看向燕杞。
恰好,燕杞也朝這邊看來:“冇錯……我親自遇著,親眼見著,臨川郡主……與沈迢安在山間私會……”
忽然,就見燕賀行站起來,怒火中燒:“燕杞,你再胡說八道,我就殺了你!”
燕杞捂著胸口笑:“嘖……你來殺啊。”
燕賀行活動手腕:“你當真以為我不敢麼?!”
“世子。”
沈迢安將人攔住。
長公主輕聲嗬斥:“賀行,不可莽撞!”
燕賀行氣紅了眼。
沈迢安衝仁帝拱手:“皇上,杞公子恐是還未從宿醉中清醒,纔會如此說話。
由此看來,臣與臨川郡主的清白,隻能自證了。
臣是男子,自證的事,便由臣來完成罷。”
“你要如何自證?”仁帝冷沉問。
沈迢安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劍。
內侍立刻護在仁帝前麵,尖聲嗬斥:“沈伴讀,你這是要做什麼?!”
沈迢安雙膝跪地,抬手,鋒利的刀刃將左手心割開。
噴湧的鮮血湧出,流了一地。
人群裡響起驚呼。
溫懷玉愣住。
沈迢安舉起鮮血流淌的手,唇色泛白:“蒼天在上,在下與臨川郡主,清白坦蕩,天地可鑒。
若有虛言,必得天譴,五雷轟頂,不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