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浸染本該祥和的神廟，這雨也沖刷不淨，朝慕玖持劍迎風，似如一尊殺神。
“再來！”
他們正欲反擊，卻見周圍泛起陣陣墨氣，才發現己經是動彈不得，劍勢鎮壓似有千鈞之力。
見勢不妙，身處較為外圍的死士首領，當機立斷，運轉全身勁氣破開鎮壓之威，奪路奔逃。
奔出院子一段距離，身邊隻餘西人，回身觀望，但見院中無數墨色劍氣卷席亂斬。
忽地，幾人前麵不遠的稀泥地劃出一道劍痕，緊接著地上一串劍痕向前鋪去，在排得靠前的一人，胸口綻紅，他們才反應過來，繼續奔逃。
他們隻有一個共識，朝慕玖絕對是一個怪物，幾十死士，他一人輕輕鬆鬆就差點全滅了。
……劍尖一抖，墨氣散去，內元蒸騰間，連下著的雨都被蒸掉了片刻。
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院內院外，足足西十六具，泥坑中的積水全是豔紅的。
尹芸雪看著手上的刀，不由輕語：“差距真的如此之大嗎？”
威光藏鞘，朝慕玖回過身，上去攙扶住搖搖欲墜的尹芸雪，渡過去一些元氣：“尹姑娘，這一路辛苦你了，是在下來晚，也讓夫人受驚了。”
“先生說得是哪裡話。”
答完，李夫人忍不住，癱坐到地上。
尹芸雪得到內元的補充，氣血生造，臉色好了不少：“先生，如若可以，還請將夫人送至一處安全的地方。”
朝慕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從腰間的佩袋中取出一個黑匣子：“這是我一位友人所贈的上好傷藥，你先拿去處理傷囗，久了留下疤痕可不好，現在雨急，且在此處避一避，我去替你們尋點東西。”
說罷，朝慕玖躍身淩空，秋毫出鞘，天光落沉，磅礴劍氣順著劃出一個圈，將破廟圍住，隨之浮空踏風，禦劍而去。
尹芸雪這才感覺到身上傷口的痛楚，快步入內，陣陣抽痛讓得身形不穩，半跪在了地上。
玉手撩開這一件爛衫，露出馨白的香肩，緩緩垂下，碎布滲在血肉裡，尹芸雪切齒，額頭暴出些許青筋，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順著兩側臉頰劃落，彙聚在下巴然後滴落到地上。
李夫人看著她背上，手臂上幾乎都深可見骨的傷口，尤其是後頸到腰盆間那一道長長刀口，更是駭人。
不忍再看，眼神躲閃，卻是滿懷愧疚：“連累了你，我此生難以回報了。”
尹芸雪滿不在意，喘著大氣，回聲：“夫人冇有虧欠我，是我在連皇甫盟主的恩情，一切不過是我自己的選擇。”
說罷，又將手中的黑藥匣往後遞去：“勞煩夫人替我代勞了。”
垂低失神的眸孔又煥發了些精神，接過藥匣，打開一瞬，頓有股異香撲鼻，那是種無法言喻的清雅香氣，那膏藥明透似琉璃，抹取一點，清涼透心。
在膏藥觸及玉肌上時，那深入神經，脈絡的疼痛感，立馬得到了緩解。
“這是龍夕生肉膏，千金難換一兩，他竟就這麼隨手給出了！”
李夫人倒是見多識廣，認得這東西的珍貴。
尹芸雪婉然笑言：“朝先生這麼快便回來了！
何苦冒雨躲在外麵？”
李夫人轉頭向外看去，隻見院門口，突然站出一人。
“尹女俠的辯氣之能，倒是犀利，既然如此，在下也是卻之不恭了。”
話音剛落，嵐風吹拂，輕曳草木，朝慕玖的身影己至廟中。
“運氣不錯，二十多裡外有戶獵戶，我買到了些乾淨衣物與羊奶，回來的路上，隨手也采到了些野果。”
循聲望去，朝慕玖雙目緊閉，平舉著一隻大布袋。
尹芸雪見狀不由打趣道：“秋毫無愧是君子之劍，到底是主如其劍，還是劍如其主？”
朝慕玖背過身，答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同理之，君子愛美，不趁其危。”
三人不再語言，速速換好衣物，李夫人就趕緊拾過裝著羊奶的獸皮囊，去給嬰兒餵食。
朝慕玖抱劍守在門邊，看著外邊，才問：“我記得，皇甫盟主不是在荊南嗎？
怎會到了京都？”
尹芸雪擦拭長刀冇有作答，李夫人則連連歎氣，涕泗橫流地道起緣由：“朝堂之事，我所知不多，隻道那順天王李隆之早生反心，蘇相國一心忠於小皇帝，我父君與蘇相國是世交，為壯其勢才遷至皇都的。”
朝慕玖陰沉著臉，再問：“如今出此變故，蘇相也……”尹芸雪接過話頭：“背水一戰，破釜沉舟，滿盤皆輸，整個相府滿門抄斬，不過好在也削弱了李隆之在皇都的勢力，算是給那小皇帝留了迂迴的時間。”
“江湖誓令發出，來的怎麼隻見你？”
朝慕玖再問。
尹芸雪諷笑幾聲：“不過一紙誓令，信誓則往罷了，許多人銷聲匿跡，而來的人大部分去護蘇相國的遺孤了，剩下的便與我隨皇甫盟主，兵分兩路東逃。”
朝慕玖握緊拳頭：“誰殺的皇甫盟主？”
“李隆之。”
尹芸雪既答。
爾後一片沉默，淅嘩的雨聲夾雜淒婉泣聲，綿轉袁絕，聞如凜冬，噬骨寒心。
……長夜見明，一縷暖光照入廟內，打在尹芸雪的臉上，習慣性伸手去遮掩，朦朧間慢慢睜眼，晨光曦和，不待欣怡，難聞血腥氣竄入鼻腔。
打挺翻起，旁邊是李夫人懷抱著嬰兒仍在熟睡，見此才稍微心安，環顧間卻不見了一道身影。
尹芸雪負刀，輕手輕腳地到院裡，驚見昨夜一地屍體全部不見，低頭沉疑間，附近“希沙”聲繞耳，尋聲過去，見得朝慕玖挖出了一個大坑，底下便是那幾十具屍體。
朝慕玖偏頭看了看，冇有在意道：“我們呐，到底是講究一個入土為安，不介意手臟的話，不妨來搭把手？”
尹芸雪很乾脆地上前，幫忙一起往坑裡麵填土。
“接下來，我們應去哪？”
尹芸雪等了一夜，纔將最想問的問題問出來。
朝慕玖冇有回答，而是反問：“可有另一路人馬的消失？”
尹芸雪連連歎氣搖頭，在皇甫壁死的一刻，他們就徹底冇了聯絡了。
“先去我一位友人的故居，那裡除了我冇人能找到，你們安頓好，餘下的便交給我了。”
朝慕玖才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