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選走進院子，輕輕打開門，其他地方的燈都熄滅了，客廳裡坐著兩道人影。
裴父和裴母一臉憔悴，坐在沙發上商議方案，見他回來，也隻是點了點頭。
“小選。你先去休息，明天和爸爸媽媽出去吃個飯，算是為你接風洗塵了。”
這兩位一看就是還把他當六年前那個啥事不乾隻會到處挑事的紈絝兒子，裴選主動坐過去：“碰到什麼難題了？”
“你小子能……”裴父揮手想趕人，被裴母打了一下。
裴父噤聲，也意識到自己的兒子已經不小了，便轉換話題：“城西下麵那塊兒……最近和我們有點小仇。咬著我們家一個地皮不放。”
能被裴父說成小仇的可就不是小事了。
冇有小事配和裴家有仇。
裴選接過裴父手上的資料，翻了兩下：“城西地下那塊有那麼大的地，怎麼還盯上我們家的？”
“最近沈……不是，那邊有一家新上任，三把火這不燒到他們家了。”裴父字說到一半就慌了一下，連忙換了詞。
“他們本來就是地下的貨，地上冇幾家產業。城西郊區那塊地皮裴氏本來準備用來當景區的，他們覺得這位置好週轉，就被盯上了。”
裴選捏著手上的紙張，看了兩遍，覺得略微有點熟悉。
“有具體一點的資訊麼？”
自己兒子這副樣子太專業，裴父半句話冇問，抓起手機解鎖遞給裴選。
裴選隻看了一眼，眸光一閃。
他在最開頭的那處照片上停留了很久，蹙起了眉。
“不是這傢夥。這傢夥在國外，主事的是第二個。”裴父說。
裴選將手機推回去。
裴父以為自己兒子終於正常，鬆了一口氣，剛想催裴選去睡覺就聽裴選說：“……熟人。”
“……”
裴選擰眉沉默了好久，知道讓裴父這麼焦頭爛額的不是小事，但還是開口：“牽扯很大麼？”
“還行吧，暫時動不了我們。”
“那就是以後有可能？”裴選問。
意識到兒子不是說假話，裴父這才收回玩笑的意思：“真想知道？”
裴選點頭。
裴父歎了口氣：“確實，那邊一群瘋子。”
“……我改天去拜訪一下吧。”
“涉及到城西地下區的都不是小事，你確定麼？”
裴選又點頭。
“那過幾天吧。爸爸先交涉一下，拿不下就告訴你。”
*
香榭雲台。
二樓書房落地窗正對樓下花園，屋內亮著刺眼的燈。
沈向沂手背青筋凸起，握手腕的時候摸到了腕間的串。
手腕酸得可怕，沈向沂卻停住動作，定定望向腕間。
資訊素瘋一般翻湧活躍，額上青筋凸起，麵上半點不顯。
門被敲響，“咚咚咚”的，沈向沂抬手揉太陽穴：“進。”
陳儀輕手輕腳打開門走進，看到沈向沂的模樣一震：“少爺，你這是？”
他是聞不到資訊素的Beta，但屋裡屬於Enigma的壓製猶如實質，讓他都呼吸一滯。
男人正彎著腰，手掌撐住辦公桌邊緣，青筋根根暴起，略有些駭人。
陳儀的臉色也變得有些怪，看到沈向沂的情形冇動，想開口之際隻想起很久之前好似也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什麼時候呢？
空氣中的壓迫感越來越強，陳儀驟然回神：“我去拿抑製劑！”
沈向沂冇阻止，他心裡泛起一股幾乎瘋狂的衝動。
指甲深深嵌入血肉，猩紅液體蔓延，沈向沂卻嘲弄地輕輕笑出聲。
陳儀很快拿來抑製劑，忍著壓迫幫沈向沂注射了。
一管強效抑製劑注射完畢，陳儀已經滿頭大汗。
緩了兩三分鐘，沈向沂的臉色才稍微好了一些，狀態卻依舊很差，雙唇冇有一絲血色。
陳儀擔心的問：“少爺剛纔是怎麼了？”
沈向沂搖頭，額角流著汗：“資訊素。”
“通知一下那邊，後天去醫院。”
陳儀忙不迭點頭。
他冇敢現在出去，也不敢太靠近沈向沂，站在離他最遠的地方觀察自家少爺的狀態，三分鐘之後，剛剛纔變得遲緩的資訊素再次翻湧。
沈向沂幾乎司空見慣了：“再拿一管。”
陳儀張張嘴，想要勸。
抑製劑對人傷害大，更何況強效抑製劑。
即便少爺現在是Enigma，兩管抑製劑下去，陳儀也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但這種情況下再不作出選擇可能會出事，陳儀立刻又去拿了一管抑製劑，給他們家少爺注射之後纔想起來自己遺忘的是什麼。
他終於記起了似曾相識的上一次是什麼時候了。
——六年前。
裴家那位剛出國的那段時間。
他不敢深想，等沈向沂資訊素終於恢複正常水平之後，小心翼翼道：“少爺今天不舒服的話，我下次再找您彙報？”
沈向沂撐起身子，推開手邊的檔案夾：“你說。”
“上次拒絕徐家之後，他們找了林家。”
沈向沂點頭，然後意味不明的微抬眼睫，問了一句毫不相乾的話：“林厭深？”
陳儀愣，然後答：“是的。林家獨生子叫林厭深。”
“林家最近和城西那邊關係不簡單，徐家怕是覺著左右洗不白，那就更黑一點。”
沈向沂收起其餘表情：“知道了。”
“這件事情我會處理。”他道，稍微閉了下眼，“盯緊他們。”
“是！”
“徐家那個Omega處理得怎麼樣了。”
陳儀翻看剛到手的資料：“找了幾個被他耍過的Alpha，讓他們互通了一下訊息。估計冇多久好日子過了。”
說著，陳儀視線突然瞥到沈向沂手腕。
那串手鍊對少爺來說並不昂貴，不僅和常穿衣服色調不搭，還和少爺的身份極度不搭。
在手腕上掛了好多年，來曆不明。
且極其寶貴。
“少爺如果冇事的話我就先…”陳儀訊息傳達到位，少爺怎麼安排不是他能乾擾的，剛想開口走，沈向沂又抬了下手。
“少爺，怎麼了？”
沈向沂撐著下巴，問：“和裴家那邊的項目，怎麼樣了。”
陳儀臉色有些複雜。
六年前裴家出了那檔子事，各個方麵遍地開花的沈家頓時頂了上去，禦城徹底變天，從此姓沈。
隻手遮天的裴家雖然冇有一落千丈，卻也無法在禦城為所欲為了。
恰逢當時囂張出名的二世祖拍拍屁股出了國，網上看熱鬨的群眾子彈亂飛，說裴選狼心狗肺，笑裴家隻養了個白眼狼出來。
網上的人不知道，但禦城上流圈子對一件事情心知肚明。
是沈家搶了裴家的項目，一腳把裴家踹下了神壇。
陳儀也深信不疑，後來發現——或許是歉疚吧，這位太子爺在向裴家這個競爭對手拋出橄欖枝，有意無意幫裴家解決問題。
裴家對沈家拋出的項目卻一概冷處理。
這次……
“最近城西那邊的人好像盯上了裴家的一塊地皮。”陳儀罕見的冇有正麵迴應沈向沂，開口說了句似是而非的話，“徐家和研究院又盯裴家緊，裴家現在的處境怕是不太好。”
接下來的話不用陳儀說沈向沂也知道了。
他麵色蒼白，顯然並冇完全調整過來。
“裴家拒絕了。”沈向沂說出口的話是陳述句。
“……對。”
陳儀也驚訝於裴家掌權人的乾脆和有骨氣，腹背受敵的情況下，居然可以直接拒絕沈家拋出的橄欖枝。
沈家的項目擺在眼前，是極大一塊蛋糕。
六年前的事情早就冇幾個外人記著了，記得的也一知半解，那件事情在現在看來已經完全可以揭過。一旦裴家答應沈家的合作，不但不會有任何人提起六年前的事情，裴家也隻會比六年前風頭更甚。
商人之間冇有永遠的敵人。
如果把裴家當成沈家的競爭對手，陳儀認為沈家冇有任何理由找裴家合作。
他的看法大概和董事長一樣，但少爺的出發點到底是不是單純的利益，就未可知了。
得到乾脆答案，沈向沂並不驚訝。
他緩緩撥出一口氣：“乾擾研究院對裴家的調查。”
陳儀猛然抬頭：“少爺，那可是……”
沈向沂深黑的瞳孔正靜靜看他：“陳儀。”
他神色淡，話語輕飄飄好似冇有任何重量。
陳儀回神，訕訕閉上嘴：“是，我現在去吩咐！”
書房很快隻剩下沈向沂一個。
他靠在椅背上，凝視著桌上的相框，其餘的話並未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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