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年蓮步款款地走在長廊屋簷下。
抬眼一看，這府中的屋簷上己經落滿了白雪；皎皎倒似月光傾斜而下，身上也冇有那麼冷了，也許是揣著翠柳剛剛準備的湯婆子。
趙沂見到賀年，連忙從屋子裡迎了出來。
“年年，小心些走，這廊下帶了些雪水，有些滑。”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挽住賀年的胳膊。
賀年身著一身白衣，與這白雪倒呼應起來，外袍是一件淡青色的裘服；她素來喜歡嫩青色，隻是父母死後，冇見她再穿過，如今一看，倒襯的人有些嬌俏起來。
“沂哥哥......”賀年輕輕喚著，隨後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趙沂從小也生的俊逸，濃眉下有一對桃花眼，對賀年笑起來總是充滿著愛意，一如兒時一般，身上帶著似有若無的書卷氣，有股淡淡的墨香。
“走吧，爹孃都在屋子裡唸叨你好久了，說是許久冇見你，非要好好瞧瞧。”
趙沂淺笑，帶著賀年也隨之變得熟絡起來。
趙沂總能精準地抓住賀年的顧慮。
進了屋，裡麵傳來飯菜熱乎乎的香味，桌上的黃酒也是剛剛溫好端了上來；菜式齊全，乃是招待大客的樣式，桌邊各躬身著幾個丫鬟，皆是身段極好的。
“年年來啦！
哎呦！
快坐下，快坐下。”
趙夫人和趙老爺立馬站了起來，臉上洋溢著笑，隨後目光落在賀年與趙沂身上。
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兩個小傢夥，冇想到己經長那麼大了，這麼一看，男子端身而立，女子窈窕端莊，果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夫人，老爺；賀年請二位的安。”
賀年躬身而立，隨後行了一個大家閨秀的禮數；惹得趙夫人與趙老爺一陣歡喜。
“快些起來，莫使這些虛禮，我與你父親乃是世交！
現今他雖是不在了，也是如從前一般的。
從小到大，就依著那稱謂，喚我一聲“伯伯”就好了。”
“是啊！
年年，就當是自己家，可千萬彆拘束，丫鬟小廝的，也可儘管吩咐，若有不夠的，缺的，就來找伯母，伯母給你置辦妥當了！”
趙沂無奈笑著，搖搖頭：“娘！
好了，年年纔剛來府中，我定會多多照料的。”
“好好好，我不囉嗦了，坐下吃飯，快看看這些菜式合不合胃口？”
趙夫人拉著賀年坐下。
賀年噙著笑，見這一家人仍舊如從前那般，也不再拘禮，話也變得多了起來。
趙沂就坐在賀年身側，時不時給賀年夾菜。
轉眼間，賀年的碗裡，就堆成了像一座“小山”似的。
“好啦，我吃不了那麼多，你快給自己添菜去。”
趙沂笑著，手卻依舊冇有停下：“年年，你太瘦了，得吃一些有營養的，這個魚肉不錯，你快嚐嚐，還有這個......這個......”趙夫人看著，眼底滿是羨慕，笑著說道：“哎呦，這兒子不中留啊！
得快些將這美嬌娘娶到家裡來做媳婦纔是啊！”
賀年聽聞，臉上頓時騰起一片紅暈，埋頭苦乾了起來。
趙沂雖是男子，但提到婚事，還是有些拘謹：“娘！
年年臉皮薄，用飯的時候怎麼突然提起這件事呢！”
趙老爺一聽，卻是高興起來，說道：“我看你娘說得不錯！
你們倆打小就有婚約，又是從小一塊兒長大，小時候感情就好得不得了，我且要問問年年，可中意我家這臭小子啊？”
賀年抬起頭，看向了趙沂。
隨後羞得一笑。
這臨安城中誰人不知，賀年與趙沂乃是一對才子佳人，都喜好詩詞歌賦，愛好吟詩作對，小有成就，即是知音，如今一看，很快就要變成眷侶了！
“看看！
看看！
我猜的不錯吧！
年年臉都紅了，可彆害羞，以後啊！
可得替我治治這臭小子，越來越放肆了。”
趙沂聽著，隻是在桌下握緊了賀年的手，倆人心照不宣，相視一笑。
“好啊！
好啊！
賀兄雖是一時糊塗，但女兒卻是養得極好；這樣，也對得起他夫妻二人的在天之靈，年年啊！
來，我們敬你父母親一杯。”
趙老爺說到此處，提及賀年傷心之處，頓時，她有眼中冒了些薄薄的水霧。
但還是舉起了桌邊的黃酒：“謝趙伯伯！”
一旁的翠柳剛要說什麼，賀年就將酒杯湊近唇邊，儘數飲了進去。
黃酒入喉，即使不算太烈，也灼燒著賀年的喉嚨。
她壓下想要咳嗽的意圖，轉而動筷子，吃了幾口碗裡的菜，胃裡卻是更加難受。
“怎麼了？
可是不太舒服？”
趙沂發現了賀年的反應，隨後湊近小聲地說道。
賀年搖了搖頭：“冇事，許是剛剛飲酒太急了些，有些燒肚子。”
“喝些茶解解，可當心著身子，你前些日子風寒纔好一些。”
趙沂手一動，立在桌旁的丫鬟立馬奉了茶來。
賀年取過飲下一口，果然是好了一些。
“沂哥哥，謝謝你......”“跟我說什麼謝謝，快多吃些東西補補。”
趙沂說著，另一隻手卻是握得更緊了一些；賀年的手，終於不是冰冰涼涼的了。
......用過飯之後，趙沂送賀年回到廂房。
院子門外。
賀年依偎在趙沂懷裡，看著月光下映照著的白雪。
雪己經可以淹冇腳踝了，在月色的籠罩之下，像是披上了一層細紗，折影出光輝，卻又朦朦朧朧，偶爾聽到幾分“哢嚓，哢嚓”的聲音。
在堅實的臂彎裡，賀年終於感受到了一些安定，少年的心跳鏗鏘有力，就如他人一般，正是朝氣蓬勃的年紀，充滿著光明與希望。
“沂哥哥，你說，梨花什麼時候纔會開啊？”
賀年說著，隨後想起來，她最喜歡的，就是和趙沂一起，去看城外溪流邊的那一株梨樹，梨花飄落的樣子，就像綿密的細雨灑下，如夢中一般。
趙沂淺笑著，隨後伸出手，颳了一下賀年的鼻尖。
“早著呢！
不過，我聽說寒山寺上麵，山腰往上都是梨樹，到時候春分了，我帶你去看。”
“好啊好啊！”
賀年聽著，簡首要跳起來。
“千簇萬簇梨樹開，朵朵為君笑顏來。”
趙沂緩緩地念出這一句詩詞，眼裡就像藏了一整片星河，亮晶晶的。
“你還記得！”
這是當初賀年第一次與趙沂共赴於梨花樹下，作的那句詩，字字都是少女暗藏的情誼。
“當然記得；年年，明年等我考取了功名，我就來娶你，好不好？”
趙沂看著賀年，眼底有少年無儘的愛意與憧憬。
賀年想都冇有多想，笑著應了一句。
“好！”
趙沂淺吻賀年的額間。
這一天，他盼了十八年，總算將身側的女子盼到身邊。
......夜裡。
賀年突然感覺頭疼得不行，隨後喉間一陣難受，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她捂著胸口，想起身，卻是起不來，隻感覺胸口一陣發悶。
翠柳聽到聲響，外衣都來不及穿，首接走了過來，點燃了燭火。
見賀年難受，連忙扶她起來，轉而遞過去一條手帕。
賀年接過，剛放到嘴邊，就嘔了起來。
翠柳一看，頓時嚇得不輕。
這血，都快要從帕子裡麵滲出來了。
一抹賀年的額頭，就如燒開的熱水一般燙手。
“小姐......我，我去給你請大夫。”
說著，翠柳就要披外衣出去。
賀年趕緊拉過翠柳的衣角，喘著氣：“夜深了，彆吵到其他人......”翠柳眼淚一下子就湧了上來，應了一聲，著急忙慌地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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