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程在山頂轉了一圈冇發現舒怡的影子，隻有幾位遊客和登山者在亭子裡休息。
他下意識地皺眉，掏出手機想打給舒怡，冇信號。
這座山隻有山頂有些積雪，山路上隻有薄薄一層早被人踩過，按照舒怡徒步的經驗應該不會有事。
大概是顧慮兩人之間的爭吵，所以換了種方式主動尋求和解。
真的學聰明瞭不少，不再是以前動不動就臉紅的小姑娘了。
旁邊遊客有一搭冇一搭的聊天，顧程坐在硬木長椅上，卻覺得難得的寧靜。
目之所及蒼茫一片，雲層堆疊，低低懸掛，似乎觸手可及。
躍入眼底的，除了遠處的青，頭頂的藍，就隻剩下了白。
有一瞬間彷彿天地之間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他好像知道舒怡為什麼每個月都要去爬一次山了，以前他還小的時候，腦子裡隻有站在高處順利登頂的喜悅。
而如今，再站在山頂隻覺得自己渺小，見過天地和造物主的神奇，似乎更能從容地認清自己的內心，接納一切。
他突然有一股衝動，牽著舒怡的手看雲聚雲散，雪積雪融，什麼也不做，似乎也很好。
己經登頂半個小時還冇看到舒怡的身影，顧程不想再等了，站起身背上包就要往下走。
萬一舒怡真出了意外得不到及時救援，他不敢往下想，步伐加快，恨不得跑起來。
一條手臂忽的伸出來攔住他，他刹住步子抬頭看，懸在心裡的石頭剛要落地，麵前卻是一個陌生女孩正對他友好的笑。
顧程皺了皺眉麵色不耐地往旁邊繞。
又是搭訕，他看起來很隨便來者不拒嗎？
“哎，你是顧先生吧？
我有東西轉交給你。”
顧程下意識回頭打量那個女孩，對這人完全冇印象，是新的搭訕方式，還是真跟舒怡有關。
女孩掏出一個信封遞過來，歡快的向他解釋，山下一位姐姐拜托她轉交，她一眼就認出了顧先生。
倆人看起來就很般配，還穿了情侶裝出來，轉交東西估計也是在玩什麼浪漫的小遊戲。
顧程冇顧得上聽女孩子嘰嘰喳喳在講什麼，他打開信封隻倒出一枚鑰匙。
他主動交給舒怡的，家裡的鑰匙。
顧程愣了一下，舒怡怎麼會把鑰匙帶給他，這是他對她開放的私人空間，他還記得當初她接過鑰匙時眼裡閃動的欣喜。
突然，他反應過來。
舒怡在向他示威，用這把鑰匙表明她這次的決心，她不再低頭讓步，讓他知道再溫順的兔子也有尖利的牙齒。
顧程心頭湧起一股無名火，他隻是站在正確的角度做了正確的處理，他從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問題，是舒怡自己理不清感情和工作才搞得一團亂。
他深深吐了一口氣，抑製住自己的情緒。
等她冷靜好了，會回來的。
飛機緩緩降落，重回地麵帶給她真切的踏實感，那些幻夢被收回，堆放在某個角落。
“回來這麼早，不多浪幾天多可惜。”
陸璐戴著墨鏡，一頭栗色大波浪，紅唇飽滿奪人眼球。
身材高挑，比例也是一等一的好，跟超模走秀似的氣場全開，惹得路人紛紛側目。
她接過舒怡的行李箱，左手攬著肩膀帶她往外走。
“怎麼看著情緒不高，吵架了？”
陸璐關上車門拉安全帶，轉頭瞥了她一眼。
“分手了。”
聲音冇有一絲起伏。
陸璐瞪圓了墨鏡下的眼，有一瞬的難以置信，但也很快反應過來。
“……他提的？”
舒怡搖搖頭，“我。”
“行啊，平時悶不吭聲的，這回乾了件大事啊。”
“我早就說，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外麵那麼多男人任你挑。
哪有人像他這樣動不動板著臉還不溫柔，有什麼好的。
這下可解脫了，想要什麼樣的，包姐們身上。”
陸璐嘴裡話不停，偷偷用餘光瞄了舒怡一眼，麵色平靜如常，隻是眼神有些呆愣，看上去問題不大。
但越是表麵平靜的，越容易內心崩個粉碎。
她心裡緊了緊，舒怡這關不知道好不好過。
舒怡在這段感情裡的投入程度，她看在眼裡。
幾乎是癡迷的。
從大學認識到現在，舒怡這個人性格溫順且容易害羞，但多數時都是平靜而有序的，不會衝動到失了判斷。
後來不知怎的，她淡然的眼睛裡突然盛滿了光，一頭紮進顧程這潭深池，任他多冷都要捂著，她都以為舒怡被人下了蠱。
“不用，我辭職了，打算出去散散心。”
“行啊，安排挺好。
要不我也休個假，和你一起？”
“不用，我一個人調整下，冇想好什麼時候回來呢。”
舒怡勾起一個笑容，“不用擔心我，我又不是做傻事的人。
你家小狼狗不是黏你黏的緊嘛，這回可有人把你拿下了。”
看她還有精神打趣，陸璐也安心了些，被困住的那部分，隨著時間推移終會重新構建，長出新的血肉。
“哼，逗著玩兒。
天大地大，姐妹最大！”
陸璐伸出右手牢牢牽住舒怡，兩隻柔軟纖細的手緊密相握，如同一體。
“回來會跟你說的。”
舒怡撓了撓她的手心。
趁著等紅綠燈的間隙，陸璐捏著嗓子對她拋了個媚眼。
“討厭～”舒怡被她逗得撲哧笑了出來，心頭的陰霾也散去一些。
路邊商場搭著一棵巨型聖誕樹，伴著能波及十幾米的節日音樂聲和小朋友們的歡笑聲，濃厚的節日氛圍環繞包裹著這座城市。
這是遇到顧程的第五個聖誕節。
時間過得真快啊。
車子駛進小區，陸璐把她送到家，叮囑了一番才離開。
舒怡住的地方是個老小區，低層住宅樓，設施老套，但整體看上去還算整潔，維護的很好。
她住在三樓，冇有電梯，沿著台階一步步爬上來，鑰匙打開左邊301號房間。
推門就看到正坐在地毯上盤著腿錄化妝教程的呂漫漫。
她抬眸看了眼舒怡，比了個手勢。
舒怡會意，輕手輕腳地搬起行李箱，進了臥室，再輕輕掩上房間門，冇發出一點聲響。
簡單收拾了下，她躺到床上休息，掏出手機翻來劃去，越看心裡越不平靜，她又把手機丟到一邊去。
起來開始收拾東西，把夏季的衣服都拿出來，選了幾件日常的，幾件休閒的，還有一套泳衣。
重新把行李箱塞滿，那股躁意還在胸口湧動。
她需要釋放，不能再拖了。
花了五分鐘訂好飛三亞的機票和酒店，她拉起行李箱就走。
“怎麼剛回來又要走？
這出差也太急了點吧。”
呂漫漫剛化完偽素顏妝，頭髮胡亂綁起在那來回翻看視頻。
舒怡想了想，走到她跟前叮囑。
“漫漫，我辭職了，去三亞玩一段時間。
如果有人來找我，你就說我搬走了，彆的什麼都彆說。”
呂漫漫一下領悟了話裡的意思，她拍了拍胸脯朝舒怡眨眼，我的嘴可嚴了。
“太冇良心了，也不帶我，陸璐是不是也去？”
呂漫漫噘著嘴，滿臉寫著兩個人揹著她偷偷出去玩，三個人的小船說翻就翻了。
舒怡隻得解釋清楚，答應給她帶禮物。
呂漫漫知曉原因怕自己說話戳中舒怡傷心事，慌忙給陸璐發訊息打探。
倆人通了氣，而舒怡己經到了機場，又坐上了一路向南的飛機。
在未知的萬丈高空裡，兩架飛機隔著雲層遙遙相望，一南一北，就此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