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麵距離海岸看似不遠，實則還有好幾十海裡的距離，船隊駛過來也還需一定的時間。
此時天色漸暗，海上開始起霧，這大霧來的極快，灰濛濛地如同一隻巨獸在吞噬著整片海域，船隊的影子在迷霧中變得朦朧起來。
無數海鷗在海岸邊聒噪地翻騰著，如同群魔亂舞，這讓路明凡心底感到一絲莫名的煩躁。
“唉明凡，不瞞你說，我彷彿己經預感到了，我爹這次肯定收穫不小，等我爹賣了那些珠子，老子就要吃香的喝辣的，好好地瀟灑一把！
以撫慰我提心吊膽半個月的小心臟！
哈哈哈哈！
小爺我啊！
就要鹹魚翻身啦！”
程子冀踩著歡快的小碎步，在夏明凡身旁踱來踱去，嘴裡還像隔壁老婦人似的喋喋不休。
夏明凡翻了個白眼，懶得聽他吹牛，盯著海平麵上沉默半晌，腦中突然像是竄過一道閃電，忽然開口問道：“船上怎麼冇點燈呢？”
程子冀動作一滯，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遠處確實灰濛濛的，確實冇見到任何一抹燈火。
按照道理來講，入夜時分，漁船便要點上明亮的燃燈，萬一有什麼突發情況，纔好及時觀察到。
“嗨呀！”
程子冀揮揮手，不在意道：“興許是覺得都快到家了，就懶得再去點燈了，怪麻煩的。”
“是嗎？”
夏明凡將信將疑，但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但不及他思索過多，很快完整的船身便進入眾人的視線。
路明凡眉頭緊皺，不知怎的，他總覺得那些船行進的速度好像比平時快了些。
“是與不是，等會他們上岸了，你一問不就知道了！
讓我看看我家的船在哪兒呢！”
程子冀滿不在乎地回答著夏明凡，隨後踮起腳，聚精會神的目光掃過遠方的一艘艘漁船，試圖搜尋自家漁船的蹤影。
“哎！
找到啦！”
他先是歡撥出聲，樣子像恨不得插了翅膀飛過去，但隨後又發出一聲疑惑的感慨：“咦？”
“明凡，怎麼隻有十一條船呢？
明熾哥的船呢？”
夏明凡喉嚨一緊，目光頓時幽深如同漆黑的海底。
海浪似乎能感知二人的情緒般，變的有點急促，冰涼的海水接連湧來拍打著二人的雙腿，夏明凡不禁踩著海水上前幾步，也將目光深深鎖定在船隊上。
剛纔他隻顧著思索為什麼船上冇有點燈，倒是冇注意到船隻的數量，此刻經程子冀一提醒，才暗自在心裡查起數量來。
“一艘，兩艘，三艘……十一艘……”“不對不對！”
“一艘，兩艘，三艘……十一艘……”夏明凡雙眼微眯，越數卻越是令他心驚，明明出海的一共十二條船，但是現在數來數去怎麼隻有十一艘！
的確，隻有十一艘！
的確，冇見哥哥那艘船！
方纔被他強壓的不安現在如同驚濤駭浪一般陡然湧上心頭，夏明凡感覺脖子有點發僵，雙手也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
他不停地告訴自己，也許……哥哥的船落在後邊了……程子冀察覺到了夏明凡的不安，趕緊咳了幾聲，訕笑著安慰道：“明熾哥也真是，故意走後麵逗你玩呢吧！”
船隊越來越近，岸邊人頭攢動，村民們紛紛舉著火把，不停向船隊揮手歡呼，但奇怪的是，船隊那邊卻並未傳來任何的迴應。
若是像往常一般，船隊上的漁民早就來到甲板上，衝著岸邊吹響歸航的號角了。
此刻那十一艘黑漆漆的船就如同暗夜裡漂浮的幽靈，隻悄無聲息地快速前行著。
“子冀，船隊有問題！”
夏明凡心下一沉，警覺地拽住程子冀的胳膊，壓低聲音道。
饒是腦筋不太靈活的程子冀，也發現了可疑之處。
“明凡……這……這……這船上怎麼好像冇人啊？”
他不知道該怎麼表述這個矛盾的問題。
船上要是冇人，那是怎麼自己行駛過來的？
可船上要是有人，怎麼一點兒蹤影也冇看見！
“先不要聲張，看看情況再說。”
夏明凡也是一頭霧水，隻能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按兵不動。
船隊越來越近，近到人們足以看清楚甲板上的情況。
很快，此起彼伏的議論聲便傳進了二人的耳朵。
“甲板上怎麼冇人啊？”
“是啊，怎麼像是空船一樣！”
“這究竟怎麼回事？”
……顯然，充滿疑問的不僅是他二人，岸邊的漁民們也同樣摸不著頭腦。
正在眾人交頭接耳之際，更加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那十一艘正常行駛的船，竟然在離海岸線不到一海裡的地方毫無征兆地戛然而止！
那感覺就像是翱翔的海鷗突然撞到了椰子樹，就像是生命靜止刹那突然停止跳動的心臟。
彷彿有什麼力量強行停住了它們！
可那些船隻如此龐大，究竟是什麼恐怖的力量能讓它們驟然停住？
這，是人力所能為嗎？
號角驟然終止，西下無聲，隻見海麵波光重重。
突然，一聲哀嚎首衝夜霄，撕裂了這死一般的沉寂。
“龍王發怒了！！！”
此言一出，漁民們不約而同撲通下跪，朝著船隊哭天喊地起來：“龍王息怒啊！
龍王息怒啊！”
程子冀見狀，微胖的大臉上寫滿了驚恐與慌張，反手拉住路明凡胳膊顫聲問道：“明凡，這是怎麼回事，他們人呢！”
顯然，船隻不再行進，說明上麵根本無人掌舵！
夏明凡正欲說些什麼，一陣奇異的聲響突然從身後傳來。
叮——叮——叮——清脆的鈴鐺聲伴隨緩慢的腳步聲漸行漸近，夏明凡轉過頭去，便見一位裝束奇特的老婦正赤著腳緩步走來。
此刻她戴著彩色的麵具，氈帽上的神鷹尾羽高高揚起，脖頸上五彩的骨珠正閃著微弱的光芒，腰間一串小鈴鐺伴隨著她的步伐叮噹作響，滿是補丁的百家布長袍，在她走過的在白沙灘上拖出了長長的痕跡。
更怪異的是，她佈滿老繭的雙手，一手舉著一隻刻滿符文的銅鈴，一手還捧著一隻正在燃燒的白色蠟燭，任憑海風怎樣吹拂，蠟燭的火焰始終不曾動搖分毫，在灰暗的的環境下，那束橘黃色的溫暖燭光格外醒目，宛如神明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