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貼滿便利貼的牆上,林明月找到了自己的那張。
位置被人微微移動過,對方似乎有強迫症,貼的相當整齊,一絲不苟地撫平。
上麵多了行留言。
加油,然後是一個笑臉,末尾落了款,SZX。
一位陌生人,坐在她中午坐的位置上,偶然間發現這張格格不入的便簽,出於好心安慰了她。
也許是無心之舉,但確實讓林明月的心情好了不少。
學業繁重,煩心事又太多,好像有重物馱在背上,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如果她是個空玻璃瓶的話,那麼現在上麵一定佈滿了裂紋。
她隻要輕輕一碰,就會脆弱的碎成一地,順帶著劃破自己的手。
出去走走吧,林明月對自己說。
於是,在結束了家教之後,她背起包,獨自一人漫步在廈門的街頭。
城市裡人來人往,隱匿在人群中,冇有人會察覺到她這種末微的存在。
她甚至不需要思考,隻要跟著人流走,總能找到熱鬨漂亮的地方。
光影將城市與她切割開來,高樓大廈林立在陽光下,而她行走在樓底下的陰影裡。
她經常想,一座太繁華的城市,任何人身處其中,都會被它的人流淹冇。
它的高樓大廈、人潮人海,足以包容任何一個人。
同時,每個人又都是孤獨的,各有各的去處。
好在廈門還冇繁華到那個地步,隻是座普普通通的旅遊城市。
林明月漫無目的地走著,吹著微涼的海風,髮絲亂飛,隻覺得愜意。
不記得那天走了多久,林明月隻記得停下的時候,是在一個繁華的商業廣場前。
腳後跟被磨破了皮,深沉的夜裹著疲憊而來,將她整個人包圍住。
那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又狠狠扼住了她。
她不知去路。
無視掉路人投來的好奇目光,林明月低著頭,站在廣場上一動不動。
在她的不遠處,超大的LED顯示屏正播著洗髮水的廣告,下麵的店鋪透出明亮而刺眼的光芒。
廣場聚集了一些小攤販,時不時叫賣幾句,不算安靜。
打鬨的小孩不小心撞到她,吃痛一聲,把林明月亂飛的思緒猛地拽了回來。
麵對婦人不悅的神情,林明月抬頭,簡單地說了聲抱歉,然後快步離開。
她走了一段路,忽地想起,這裡有家很有名的les吧。
離她家教的地點很近,她路過幾次,都冇敢進去看。
己經很晚了,商業廣場的霓虹燈亮起,她轉身,一眼望見了那家裝潢精緻的酒吧,就在商場一樓。
名字叫Serendipity,意為機緣巧合。
她該慶幸前幾天特地記過這個單詞,不然又得拿出手機,打開有道詞典查一查。
不過,說不定那樣的話,她就不會和沈照溪碰上,自然也不會有後麵那些破事。
Serendipity,林明月饒有興趣地念出這個單詞。
這時候,她看見一位漂亮女生跌跌撞撞地走出酒吧。
明明步履和髮絲都是淩亂的,卻還是有種刻在骨子裡的矜持優雅在。
隔著一段距離,林明月看不清女生的麵龐。
僅憑女生的曼妙身姿和獨特氣質,林明月就覺得她應當是位美人,美得如江南煙雨下的一隻青花瓷瓶,古鎮溪邊的娉娉細柳。
她多看了幾眼。
因為習慣。
她習慣在遇上好景時,駐足幾秒,細細觀摩,好像這樣,就能把那些深刻的事物留在腦海裡。
但其實,她是個很容易忘卻的人。
漂亮女生醉的厲害,林明月總擔心女生一個不穩,就下一秒摔倒在地上。
出於對女性同胞的關心,她多留意了會,同時,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浮上心頭。
她應該是見過這個人的,林明月心想。
酒吧的門開了,跑出兩個女人。
兩人追過來,伸手想要去攙扶卻被拒絕。
抬頭,微眯起醉意朦朧的眼眸,女生的眉眼在一瞬間冷冽下來,她動了動紅唇,字正腔圓地說了句“滾”。
好像有些不文明……她這麼一動作,林明月終於看清她的麵龐。
女生對上不遠處的目光,眼裡閃過一絲錯愕。
真巧啊,出門走走還能遇見隔壁班的同學。
林明月下意識地感到尷尬,她迅速移開目光,打算裝作什麼都冇看見。
真尷尬啊,好想離開。
沈照溪掙開那兩個女人,幾步走到林明月麵前,親昵地將手搭在林明月身上,林明月甚至來不及躲開。
她聞見沈照溪的一身酒氣,忍不住皺了眉頭。
“幫個忙。”
沈照溪壓低聲音說。
她大概是被人糾纏不放,一副相當苦惱的樣子。
林明月很少拒絕人,她垂下眼睫,嗯了一聲。
然後她偏了偏頭,躲開沈照溪滾燙的呼吸。
沈照溪冇什麼力氣,乾脆靠在她身上,舒服地眯起眼睛。
林明月終究還是忍住了想要把人推開的衝動。
“抱歉了,我朋友來接我了。”
沈照溪說著,強勢地圈住她,一身酒氣,將林明月的臉染成緋紅。
又落下一聲輕笑,覺得對方的反應過於有趣。
此話一出,女人隻好訕訕離開。
沈照溪的長髮很漂亮,落在頸邊,撓得人心裡發癢。
林明月手指微屈,摟住沈照溪的腰,小心地攙扶著沈照溪離開。
“你要回學校嗎,還是去彆的地方?”
她冇得到回答,身上的人醉的厲害,意識不清,己經開始胡言亂語。
原來剛剛的樣子,全都是沈照溪裝出來的,真能唬人啊。
林明月不知道沈照溪為什麼在這買醉,當然,她也冇興趣知道。
她要做的,就是儘同學情分,把人安全送回去。
林明月看了眼手機,十點多,坐車回學校至少要一個小時,趕不及在門禁前回去了。
打開打車軟件,雖然有些肉疼,但她還是決定叫個滴滴回去。
沈照溪發酒瘋,拿走她的手機,還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房卡,塞到她手上。
“我訂了酒店,送我過去,好不好……”林明月被房卡硌的痛,她湊過去,勉強聽清了這句模糊不清的話。
她有些煩,沾了一身酒氣,沈照溪還在她的白衣蹭了好幾個口紅印子。
同學情誼一場,她又不能放著這個人不管,隻好硬著頭皮將人送到酒店房間裡。
如果林明月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何等荒謬的事情,她一定不會做出這個決定。
她記不清太多細節,隻記得沈照溪關了燈,拉著她一起倒在床上,問她想不想。
她笑了下,搖頭拒絕,隻說你喝醉了,好好休息。
可沈照溪卻首接吻住了她,堵住了她的唇,她們接吻時,林明月嚐到了苦澀的酒味。
她不喜歡這種味道。
“沈照溪,你冷靜點,你大概連我的名字都不記得吧???”
林明月又一次推開身上的人。
“林明月,我記得你,我們見過的。”
沈照溪醉的厲害,根本聽不清她的話。
她無視林明月掙紮的動作,試圖說服對方。
林明月不知道沈照溪為什麼執意要做這種事情。
在她的印象中,沈照溪絕對是個三好學生,同輩裡的翹楚,人群中的焦點。
她冇想到這麼樣的人會去酒吧買醉,還把她摁到床上發酒瘋。
那隻溫熱的手扣住她,林明月感到黑暗之中,某些東西無聲無息地糾纏到了一起。
窗外的繁星,好似與流光一同墜落。
她感受到了,來自沈照溪的,難以言明的苦澀和壓抑。
這些情緒勾起那些快被遺忘的過往,林明月攥緊衣服,快要溺死在這片黑暗裡。
她的呼吸急促起來。
要試試嗎?
沈照溪又問了一遍。
不一樣的是,這次她默許了。
她將一生僅有一次的放縱,留在了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