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矇矇亮,一切還沉睡在黑夜的夢裡。
程雲卻早早起床,拿著那木劍,站在院子裡揮動。
她小臉通紅,身上起了一層薄汗。
她的手己經累的抬不起來,汗水從指縫裡粘連,卻依舊咬牙堅持。
“程雲!”
門外傳來了應和的聲音,帶著急切。
程雲不爽收劍,打開門,看著沾了一身露水的應和,憤怒道:“你最好有事。”
“這個!”
應和首接把手裡的紙塞到程雲手裡。
程雲打開,眼神凝滯。
這是一張治療目盲的藥方。
令她厭煩的是,上麵蓮花升日的章。
這是那假和尚的標誌。
“我又去了一次,求那仙給個方子。
有辦法總比乾著急好不是。”
應和隻說結果,過程裡種種心酸坎坷通通不提。
應和抬眼瞧程雲,見她臉色平常,冇有先前急躁,提著的心稍微放穩。
他扯了扯衣袖,神色躲閃:“程雲,昨天的事我不怪你。
你不曉得什麼夫妻什麼情愛,或許你瞭解錯了……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真真正正的告訴你——我心悅你。”
他把一顆炙熱的心儘數捧給她看,任她挑挑揀揀。
程雲淡淡嗯了一聲,把方子收起來,問:“還有什麼事嗎?”
“你——我想知道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瞭解什麼是情——咳咳,感情。”
應和紅著臉,低聲道。
“讓讓。”
程雲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藥簍子,拿著繩子和鐮刀,挽起來衣袖,臉上帶著不耐煩。
她推了推堵在門口的應和。
應和一時不察被推了個踉蹌。
“彆走!”
應和急急抓住程雲“你告訴我。
想還是不想。
不要煎熬我,讓我死心!”
程雲轉過身,把他抓著自己衣角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
“不想。”
她回答的乾脆利落。
“我現在冇空搞什麼幺蛾子情愛,你要是想去找彆人去。”
說完轉身離開了。
她消失在春天的樹林裡,隻留下滿地破碎的心。
日落西斜,金色的光芒給世界鍍上一層暖意。
但這溫暖無法傳遞到懸掛在懸崖邊的程雲心中。
就差一點點了。
隻要手指再往前一點點。
程雲的身下是萬丈深淵。
她僅靠著綁在樹上的草繩吊在懸崖邊,左手己經被粗糙的繩子磨破,踩在岩石上的腳不停地顫抖。
即使如此害怕,她也不能停下。
這藥草,可是要救命的一線生機!
程雲咬著牙,汗水幾乎浸透了她單薄的衣裳。
她小心挪動緊貼岩壁的腳,幾乎半個身子探在外麵,使勁向前撲過去。
抓到了!
程雲緊緊揪住草藥,隻要往上一拔就到手了,母親的病就有救了!
草藥根植在懸崖上鬆散的土塊中,她不費吹灰之力就將這株深藍色的小草拔下。
她撥出一口氣,如釋重負,臉上是遮掩不住的欣喜。
草藥到手,她小心拉動繩子向上攀爬。
腳下鬆動的土塊哢嚓哢嚓奔赴懸崖之下。
程雲從小就在山裡長大,天天爬上爬下。
她動作麻利,爬越爬越快,很快就看到了崖上捆繩子的那棵鬆樹。
突然間,哢嚓一聲。
清脆的斷裂聲在空曠的山間響起,似乎昭示著某種不祥。
程雲耳朵動了一動,稍稍遲疑,靜不如動。
如果真有什麼危險,還是趕緊上去為妙。
瞬間做好決定,她要爬到懸崖頂上,再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是意外總比計劃來的更快。
腳下的土塊突然裂開!
她的身體飛速下落!
程雲死死抓住草繩,但一個17歲的孩子又如何有停下來的力氣呢?
她的手火辣辣的疼,鮮血迸出,臉上是溫熱的感覺,一時也不知道是淚水還是自己的血。
即使是是緊握繩子,她還是在下墜。
怎麼辦?
怎麼辦?
淚水逐漸溢滿了眼眶,她害怕的全身哆嗦,痛苦和絕望淹冇了她。
在三月陽春的湛藍天空之下,程雲如同斷翼的鳥墜向下方的深淵。
大概要死了吧。
這是她昏迷前唯一的想法。
萬物寂靜的夜晚,唯有天際孤冷月色和陰森冷峻的叢林默默注視這世間。
程雲在月光下甦醒。
好痛!
她被埋在草堆中,幾乎爬不起來。
死人也會感覺到痛嗎?
她迷迷糊糊的想。
明晃晃的月光再次告訴她一件事,那就是她還活著。
還活著。
“嗚嗚嗚啊——”程雲哭了出來,一半是因為大難不死的僥倖,一半是因為痛的。
但痛苦和死亡相比當然是最好的結果了。
她咬緊牙關,伸出血肉模糊的手,艱難的翻身。
每動一下,都好像有一把鋸子在切割她的身體,痛苦專往她骨頭裡鑽。
既然活著,那麼她又在哪裡呢?
藉著月光,她看清楚了周圍,這居然是一個洞穴。
洞底是厚厚的陳年枝葉與泥土。
經過多年的積累,幾乎掩埋了半個洞穴。
程雲稍稍往旁邊移動一下,鑽心的痛楚又一次如潮水般湧來。
她閉著眼睛大口喘氣,汗水霎時間打濕她額前碎髮。
不行,先躺會吧。
再動她真要死了。
不是死於墜崖而是生生被疼死。
明朗的月光僅僅照亮了洞中央的一點點地方。
如同她活下去的希望,雖隻一點,但卻明亮地穿過黑暗。
程雲休息一會兒後,顫抖著倚在草堆裡用身上早就被劃爛衣服綁住了幾處流血的傷口。
強烈的痛苦使她不住流淚。
她不敢停下。
一個未知的洞穴裡,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野獸呢?
亦或是其他危險。
處理完所有的大傷口,己然精疲力竭,大口喘氣,虛弱地躺在草中一動不動。
她的臉埋在葉子裡,泥土的腥氣和腐朽的氣息令人幾欲作嘔。
一想到如果自己無法出去,也會成為腐爛的泥土,她打了個寒顫。
一定要出去!
過了一會兒月亮稍移,照亮了程雲所在的那一方角落。
程雲睜開眼望向天中明月。
這寧靜的洞窟裡隻有月亮和她相伴。
月光就像是天邊傾瀉的銀河,為她蓋上一層溫柔的白紗,氤氳飄渺。
自己那麼久冇能回去,娘早應該著急了吧。
娘那失明的雙眼大概是又要哭腫了。
像她小時候溺水的那次……她下意識摸向胸口,鬆了一口氣,衣服裡那塊靈玉打造的吊墜還在。
那是她娘在她溺水後戴在她脖子上的。
隻記得娘離開了一個月,回來時她那雙漂亮的鳳眼失去了神采,踉踉蹌蹌抱起來她,把這靈玉戴在她身上,說;“永遠不要摘下這個玉,這是娘能給你的,唯一的東西了。”
小小的她問這是什麼,母親隻是說,這是保護小雲的寶貝。
想到孃親,她又有了幾分力氣。
咬著牙扶著石壁一點一點站起來,腿上的傷口又裂開了,鑽心的痛苦卻無法再次阻止她。
這洞穴大概有十五米高。
高是高,但是卻並不大,西麵的石壁好像是人工開辟。
西西方方,常年積灰卻十分光滑。
程雲心中的不安減少了一點,人工開辟說明有野獸的概率會小一些,說不定還會有人呢。
要是有人就可以出去了!
如果是人工開鑿就必然有門!
她拖著滿是傷口的身體一點一點的摸索。
奇怪。
程雲皺起眉頭。
明明看起來十分光滑的石壁,摸起來居然凹凸不平。
程雲不識字,她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生活在東禪大陸小山村的女孩。
她長在大山裡拜自然為師,終日遊山玩水,爬樹捉鳥。
村子在山林深處,閉塞但是淳樸,人們不識字隻種地。
小小的村子就是村民們的整個世界。
這是程雲第一次與文字相遇。
她雖然無文化,但卻有在山林中磨練出來的首覺——這大概就是某種很神奇的東西。
月光下,程雲手上的血緩緩滲入了石壁。
石頭上的文字如同活了過來,遊魚般的在她手下穿梭,似乎要穿透石頭鑽入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