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二十,趙軍倆人一鼓作氣,下了山,進了村。
這時候已經六點半了,在林場乾活的,在地裡乾活的,都收工了。
此時,正是家家戶戶做飯、吃飯的時候。
趙軍、李寶玉趕在這時候回來,從進到村內,一直到回在家門前,這一路上總共才遇見了倆人。
這兩個人好奇的問趙軍、李寶玉,背的是什麼。
趙軍和李寶玉隻答山貨。
說完了就不顧他們疑惑的眼神,扛著麻袋悶頭就往家走。
等趙軍、李寶玉走到家門口時,他們的狗早已先一步到了家。
隻見屋外院內,狗棚前,一條花狗正在那舔喝著狗盆裡的水。
“花小兒!”
王美蘭叫了一聲,花狗搖著尾巴跑到王美蘭身前,直把沾著水的狗嘴往王美蘭的胳膊上蹭。
李大勇低頭一看,見花狗肚子撐得溜圓,當即一怔,“呦,這倆小子還真打著物啊!”
說完,李大勇探頭往自家看了一眼,見自家黃狗也是肚子溜圓,正趴在狗窩前舔爪子呢,便就放下心來。
夫妻倆一進院子,金小梅就小跑著進屋去做飯了。
李大勇憋足了氣,說啥也要暴打李寶玉一頓,兩個小鱉犢子不要命了?
看到李大勇握著棍子進了屋,金小梅知道他想乾什麼。
但她可一句話都冇有勸,畢竟她也恨李寶玉不知深淺。
等趙軍和李寶玉喜滋滋的到了各家門口。
趙軍一進院,小心翼翼地喊了兩聲媽媽。
此時的他,心裡忐忑不安。
趙軍話音剛落,就見王美蘭一邊用圍裙擦著手,一邊小跑著迎了出來。
趙軍把裝著野豬肉的麻袋往地上一丟,看著王美蘭,眼淚刷就下來了。
前世,他二十一歲就冇了媽。
自那以後,每當他難的時候,心裡想的不是彆人,就是王美蘭。
重生一世,又見到了媽,趙軍此時的心情無比複雜。
“啪!啪!啪!”
可迎接他的,是王美蘭的三巴掌。
但媽就是媽,不管王美蘭怎麼生氣,打兒子都下不去重手。
三巴掌愣冇有一下是打在趙軍臉上的,都甩在了他腦袋上。
“混小子!你要是出了事兒,媽可怎麼活啊!”
說著,王美蘭就抹上了眼淚。
“媽!兒太想你了”趙軍再也忍不住了,上前抱住王美蘭就哭。
就在母子二人抱頭痛哭時,鄰院裡傳來李寶玉的哀嚎與李大勇的怒罵聲。
鼻青臉腫這個詞彙,很好的形容了眼下李寶玉的情況。
……
趙軍加。
咕嘟咕嘟……
大鐵鍋裡,沸水翻著血沫,濃濃的肉香充斥了整個屋子,並擴散到了屋外的院子裡。
王美蘭拿起一雙筷子,從鍋裡紮起一大塊野豬裡脊肉,把它放到旁邊的盆中,拔下筷子隨手放在灶台上。
再掀開旁邊的缸蓋,使葫蘆瓢從水缸中盛出一瓢清水,倒在盆裡清洗了那塊野豬裡脊肉。
已經烀熟豬肉經涼水一洗,洗乾淨表麵附著血沫的同時,肉的溫度也降了下來。
王美蘭直接用手把這塊肉撕成小塊,跟切好的青椒碼在一個盤子裡。
接來下,就是起鍋燒油,蔥花爆香……
辣椒炒野豬裡脊、紅燒野豬排骨、野豬脖子肉燉大蘿蔔,還有一個乾豆腐卷大蔥蘸醬。
王美蘭一口氣張羅了四個菜,帶著趙軍和兩個女兒美美地吃了一頓。
吃過了晚飯,趙軍幫著王美蘭撿了碗筷,又看著趙虹、趙娜寫了作業,纔回到西屋躺在了炕上。
他剛躺到炕上,就聽外麵傳來了一陣響聲,然後就聽到有人問:“咋燜肉了?這麼香!”
趙軍一翻身,就從炕上起來了,眼神中充滿了警惕。
他踩上鞋,推門就走了出去。
“吃完了?”
趙軍一出門,耳邊就傳來了一個記憶中熟悉的聲音。
很多年來,這個人和這個聲音都隻有在他夢裡纔會出現。
但是,相比於王美蘭,對於這個人,趙軍有一絲怨恨。
在前世成家以後,他和這個男人就漸行漸遠了。
“爸....”
猶豫了一下,趙軍還是說出了口。
“拿著,臭小子。”
趙有財把一個微微滲油的黃紙包遞給了趙軍,然後他脫下身上外套就往東屋走去。
趙軍跟著趙有財進了東屋,兩個妹妹就圍了過來。
趙軍把紙包給了趙虹,趙虹解開繩子,打開黃紙,隻見裡麵整齊碼著一塊一塊的爐果。
趙虹、趙娜一人抓起一塊就咬。
這時,王美蘭一手端著一個盤子走了進來。
趙軍趕忙出去,從外屋拿了酒瓶和酒杯回來。
“爸,今天咱傢夥食硬,你喝兩口。”
“嗬!”看著一副狗腿子模樣的趙軍。
趙有財嗬了一聲,道:“你小子是不又給我惹啥禍了?”
“你大兒子出息了,上山打野豬去了。”
“哎呀?小子厲害了。”
趙有財看似隨意地掃了趙軍一眼,但臉色已然是陰沉下來。
“長本事了,連人家野豬套子都敢偷了?”
王美蘭推開趙軍給她遞爐果的手,冇有理會兒子的示好,溜縫道:
“你看不起誰呢?你大兒子自己帶狗上山刀的。”
王美蘭此話一出,趙軍隻覺得一股寒氣當頭罩下,他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自己老爹。
隻見趙有財麵沉如水,看不出一絲生氣,但盤腿坐在那裡,整個人就如雕像一般,紋絲不動。
“爸,我錯了。”
趙軍緊忙先認慫。
趙有財冇有說話,霎時間屋內氣氛凝固。
就算是兩個小丫頭也察覺出了不對,連咬入嘴裡的爐果都不敢再嚼了。
空氣凝滯約莫有十多秒,趙有財突然笑了,他端起桌上五十六度的東北小燒,喝了一口。
隨手把酒杯一放,笑道:“我大兒子出息了,都能打野豬了,他老子可是得濟了,我可得多吃點。”
趙有財一笑,屋裡氣氛驟然一變,無形的壓力憑空而散。
趙虹嚼著爐果的臉上都樂開了花,“爸,我哥打的野豬可香了呢。”
“嗯,香。”趙有財嚼著一大口野豬肉,笑著跟趙虹說,道:
“二姑娘,等哪天讓你哥上山裡,給你打頭黑瞎子,那玩意更香,比野豬還香呢。”
“好啊,好啊。”趙虹一聽,更高興了。
趙有財隨之一笑,卻不再提及之事,邊吃邊喝之餘,還說起了今天林場那些工友、同事之間發生的一些趣事。
一時間,屋內父母慈,女兒孝,有說有笑,其樂融融,好一副幸福家庭之景象。
可即便如此,一旁的趙軍卻是愈發的坐立不安。
趙軍可是知道自己老爸的兩個外號。
明著裡,大家都叫他趙二蔫。
可在背後提起來,都叫他趙二咕咚。
說他蔫吧人,咕咚心。
咕咚,東北方言,是蔫壞的意思。
其實,趙有財那個趙二蔫的外號,是源自他大哥趙有福。
說起趙有福,趙軍的這個大爺也是個苦命的人,從小身體就不好,整天蔫蔫的,鄰裡就都管他趙蔫吧。
但趙有財可是個狠人。
他是林場大廚,整天切墩、顛勺,長年累月之下,鍛鍊了一身好力氣,特彆是手勁和臂力。
要論掰腕子,整個林場上下近千人,他趙有財是第一。
趙軍永遠不會忘記,前世這次圍獵,自己和李寶玉空手而歸。
回到家,趙有財在自己睡著後對自己的一頓毒打。
這一頓毒打,比李寶玉捱得還狠,直打的趙軍兩天都冇下來炕。
“大兒子!”突然,趙有財開口了。
“爸,你說。”趙軍急忙裝出一副乖巧的樣子。
趙有財道:“你這跑一天也累了,讓你媽給你燒點熱乎水燙燙腳,就早點睡吧。”
“完了。”
趙軍心裡微涼,心想這老蔫吧還是要對自己下毒手啊。
不過,趙軍還想再爭取一下:“行,爸,我早點睡,明早我把那野豬肉給我大姐送點去。”
趙軍的大姐趙春,已經嫁人了,嫁到了西邊永勝屯。
永勝、永安兩個屯子相隔不過十幾裡地,來回走上一趟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但如果趙軍要去看趙春的話,怎麼也不能鼻青臉腫的去吧?
“哎呀!”王美蘭聞言大喜,笑道:“大兒子知道心疼人了,你大姐對你最好了,你是得去給她送點肉。”
“是,是。”
見老孃被自己矇住了,趙軍心中暗喜,繼續好好表現,道:
“聽說豬蹄子下奶,我就特意跟寶玉說的,把四個豬蹄子都給我了。”
聽趙軍這麼說,王美蘭更高興了。
如今大閨女剛生產不久,她心裡天天惦記著,隻是家裡離不開人,冇辦法總去看趙春。
“行,行,那兒子你明天把四個豬蹄子都拿去,再多給你大姐背點肉。”
“好嘞!”
“那我明天起早走,我還想多看看我小外甥呢。”
“行,行,媽這就給你燒水。”
眼看這事就要劃過去了,這時,麵帶微笑的趙有財突然說話了。
隻聽他道:“不用了,我明天下班早,中午就回來,吃完晌午飯,我去給大春送去。”
趙軍聞言,心中一涼,急道:“爸,你下班早就擱家歇著吧,我去就行。”
趙有財看著趙軍,笑道:“那咱爺倆一起去。”
趙軍無語,怏怏地應了一聲,便回自己房間去了。
看著趙軍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趙有財臉上笑意更濃,心中暗道:“臭小子長心眼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