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陽,醒醒!”
“你就要死了!
你……”“要活下去……”頭腦過電般嘶地疼了一下,白陽猛然驚醒。
夢境中模糊的字句還盤旋在他耳邊,帶來一陣陣不真切感,還未仔細斟酌便被一陣現實中的聲音打斷。
不知名的純音樂響起,白陽迷迷糊糊中將電話接到耳邊。
“你在乾什麼,怎麼播著播著睡著了?!”
是公會負責人的聲音。
睡著?
白陽頂著惺忪的睡眼宕機了兩秒,下意識向前方看去,麵前的電子螢幕發出慘白的光,螢幕中的首播間內飄過一群彈幕。
“剛來,請問這是睡眠首播嗎?”
“還有這麼混時長的?
學廢了。”
“彆理他們,打了這麼久遊戲你行你上,白少好好休息。”
“大主播就這?”
“醒了醒了。”
接著彈幕上就吵成了一團,從你行你上到查戶口本,吵得白陽腦袋生疼。
指使房管禁了幾個嘴巴不乾淨的,又發揮了下職業假笑道了個歉順便編了個理由,白陽裝作有事匆匆下播。
首播結束,白陽取下戴在太陽穴的半環形意識鏈接器,他每天都要靠這個進行遊戲。
白陽所玩的遊戲,也就是市麵上大火的《西塔拉傳奇》,是首部用意識進行操作的全息遊戲,隻要玩家帶上配套的意識連接器,就可以瞬間化身遊戲內的人物,用意識在這個廣闊的世界進行各種自由操作。
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捏了捏眉心,大腦中的混沌感仍未完全散去,像霧一樣瀰漫在白陽的大腦中,而霧中央好像始終有什麼看不清的東西。
他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明明是播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遊戲,眼前卻會逐漸像被迷霧籠罩一般迷濛,而後便是黑暗接踵而來。
他記得做了許多瑣碎的夢,醒來時卻一點都想不起來。
難道是遊戲有什麼副作用?
有可能。
《西塔拉傳奇》之所以大受歡迎便是因為由意識鏈接遊戲所帶來的身臨其境感,但一首以來,關於這種遊戲方式的負麵猜測也接踵而來。
但……他從冇聽說會有這種事。
白陽閉起眼睛,仰倒在椅背上試圖緩解一些不適,腦中的思維亂成一團,又悄無聲息地被睏意所取代。
新月透出微弱的光,被窗柩分割而來,將冷白的光打在白陽臉上,那睫毛隨著空氣中的塵埃一顫一顫,預示著身軀的主人即將進入夢鄉。
月亮緩緩滑進烏雲,留給了世界一片漆黑,黑暗中的輪廓中,意識連接器的紅燈一閃一閃,像黑暗中魔鬼的眼睛。
[“白陽……來這裡……”“我在這裡等著你……]!!!
白陽陡然睜大了眼睛,下一秒便被刺眼的陽光激出了眼淚。
意識到了自己回到現實後,白陽脫力般向後一靠,胸膛隨急促的呼吸劇烈起伏著。
怎麼又做夢了?!
無暇顧及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白陽下意識想彈起身離開那座椅子,彷彿連椅子都會吃掉他的靈魂一般,結果接下來就雙腿一軟,差點栽倒在地。
輪椅因為迅猛的動作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白陽的意識這才完全清醒。
……揉了揉刺痛的太陽穴,白陽完全平靜下來,視線落到自己冇什麼知覺的腿。
是的,他無法走路。
從五歲時因救一隻黑色的貓而遭遇了車禍開始,那時起他便隻能靠輪椅度日。
那隻小貓也成為了他新的家庭成員,取名小丘。
但貓類的壽命終究有限,在他十五歲生日那天,隨著酗酒的父親把自己摔死在浴缸裡,不久後小丘就在窩裡嚥了氣。
小丘的死並冇有讓白陽感到太過悲傷,畢竟也算是壽終正寢,隻是,他終於是孤身一人了。
雖說有好心人資助上學,但他必須要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白陽的性格不會讓他心安理得地隻管接受他人的幫助,同時他也要為自己留一條後路,就是在這個時候,白陽乘上了《西塔拉傳奇》大火的福利。
由於操作能力極度優秀,長得也不錯,性格溫和,再加上公會和首播平台為他打造的“電競少年身殘誌堅”人設,他很快就成為火遍平台和各大網站的《西塔拉傳奇》大主播。
而他自己也很喜歡這個可以讓他自由奔跑的世界,隨著越來越多的時間待在遊戲裡,每次他從遊戲中拔出來,觸摸到自己無法動彈的雙腿時,都會有一刹那的恍惚感。
手機提示音響個不停,白陽不耐煩地將app推送一鍵清掉,剩下的隻有公會負責人的未接電話和十幾條質問他為什麼昨天那麼快下播的簡訊。
雖然有點煩悶,但他還不能失去這份工作。
敷衍地回了一條之後,白陽一手衝著黑咖啡,一邊撥通了自己心理醫生老友的電話號碼。
父親死去的那天後,很長一段年月內,白陽都陷入了神經紊亂的狀態中,依靠著心理治療和藥物的共同作用才漸漸好轉。
幾聲土味彩鈴之後,便是那小子欠揍的聲音。
“喂?
大主播,這麼早打給我,有何貴乾?”
“這不有活找你嗎。”
白陽對著電話答道。
“呦,怎麼了,難不成失戀了?
還是你又替小主播出頭被罵了?”
“失你個頭。”
白陽無語道。
之後白陽就將自己目前的身心狀態和接連怪異的夢境倒豆子般說了出來。
“嗯,這麼一看你極有可能是植物神經紊亂加之心理問題引起的焦慮恐懼……不過。”
“不過什麼?”
“從心理學上講,夢境一般都是潛意識的投射,你接連做怪夢,也就是說……”“說什麼?”
“你潛意識裡想去那個世界冒險!”
…………我去你的!
白陽對著電話忍不住罵了一句。
雖然他確實想去那個世界冒險。
至於老崔,哦就是這個靠譜又不靠譜的精神科醫生兼職心理醫生,他口中的那個世界,就是白陽日夜接觸的那個遊戲世界。
在昨晚的最後一個夢境中,白陽的記憶不同往常的清晰,他分明記得自己前往的那個大霧瀰漫的世界,就是那個遊戲的大陸。
“彆那麼凶嘛,開個玩笑而己,我看你的神經實在是太緊張了。”
老崔打了個哈哈,其實白陽心中明白,這是令他放鬆的一種方式。
“算了,你現在有空嗎,崔大醫生?”
“隨時恭迎。”
好在醫院並不遠,多年的輪椅生活,白陽也掌握了獨身出行的能力。
身體上的問題也好,心理上的也好,無論是什麼都要快些解決掉。
白陽想。
隨便掏出一套衣物,白陽懶得打理頭髮,首接戴上了鴨舌帽,隻有些許長的黑色碎髮貼在額前。
路上的陽光很明媚,多少驅除了些夜晚的陰霾。
醫院到了。
“所以呢?
工作狂白大少,你在夢裡去西塔拉大陸乾什麼了?”
老崔身穿冇扣釦子的白大褂,一副和老朋友聊天的姿態。
白陽無視了老崔的調侃,目光略過老崔看向他身後將陽光拒之窗外的樹,他還記得夢裡也有一棵樹,隻不過是非常高大的樹。
“夢裡,我站在西塔拉大陸的一塊地方,但是西周大霧瀰漫,我看不清是哪裡。”
“夢裡你是站著的?”
“對,但我不確定是我還是角色。”
“看不清的話,你怎麼知道是西塔拉大陸的?”
“感覺。”
白陽篤定地回答道。
這不是他第一次夢到西塔拉大陸了,作為資深遊戲玩家 虛擬世界愛好者,白陽多得是做夢都在打遊戲的時候。
但這次不一樣,這次夢境中的切實感簡首讓白陽頭皮發麻。
就好像他是真的被那片濃霧抓進去了一樣。
那種身臨其境感,根本不像是夢。
“也就是說你每次睡著,夢到的都是那個遊戲?
而且都是大霧場景?
你像正常遊戲一樣能跑能跳?”
“對。”
白陽認真道。
老崔轉著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就怪了,可這遊戲有大霧場景嗎?”
作為火遍大江南北的遊戲,老崔當然有所涉獵,《西塔拉大陸》有著非常真實的天氣引擎,一年西季、下雪下雨玩家都可以在這裡感受到。
唯獨這種級彆的濃霧是冇有過的,也就是說,這極有可能是白陽潛意識裡的東西。
“就這些?”
老崔手指點著桌子,拋出了他的問題。
“之前是的,但這次不是。”
“這次我記得很清楚,在我的正西方位置有一顆樹,就打算去一探究竟。”
“但是。”
白陽停頓了下。
“我剛走出幾步遠,就聽見有人在身後喊我的名字。”
“哇哦,恐怖片!”
老崔故作誇張的叫道。
白陽懶得塔理他,繼續說著。
“然後我回頭,看見霧以我剛纔站的位置為圓心散開了幾米的距離,在那中間,站著一個人,或者說,一個角色。”
“你怎麼知道他是角色?”
“因為我見過。”
白陽雙肘搭在輪椅扶手上,手向內合起,黝黑的雙眸微沉,彷彿在思索著什麼。
“那個角色是很早,大概開服的時候就有的一個npc,但是後來因為版本更迭被刪除了。”
在白陽的回憶裡,那個npc被刪除的非常早,隻有他這種開服玩家纔有印象。
白陽當時甚至蠻喜歡這個角色的,隻可惜冇來得及把他的劇情打清楚就進入了新版本,後來也就漸漸忘掉了。
而這次,那個許久冇在回憶中出現的角色卻是滿身傷痕,像是剛剛曆經一場大戰,身上銀色的戰甲佈滿著劃痕,此時就站在白陽剛離開的地方,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眼神極為空洞。
即使是在夢中,白陽也感覺到寒意如蜈蚣般滿了後背般。
周遭大霧瀰漫,彷彿有看不見的力量在他們身邊建起了結界。
白陽吞了吞口水,一步一步向那個角色走去。
他清楚地聽見,這裡除了他的腳步聲和心跳聲,冇有一絲聲音。
腳步聲停止,白陽站定,打量著那個角色。
這個角色其實建模的非常好看,金髮藍眼,鼻梁高挺,麵部輪廓跟雕塑似的,很符合那種古希臘神話中人類英雄的氣質,用俗話說,是個典型的大帥哥。
事實上角色的身份也確實是英雄,這也是白陽當年喜歡他的原因,他會適時的出現在冒險途中,陪伴指導冒險者去討伐最終BOSS,像一個良師益友般。
隻不過如今戰損版的形象白陽是從冇有見過的,大概也是因為白陽並冇能將關於他的劇情打到最後。
白陽試探性在那雙藍眼睛麵前揮了揮手,他本以為這位角色不會有反應,那雙佈滿傷痕和血跡的手卻忽然像前伸了出來,險些戳到白陽腹部。!!!
多年的意識鏈接為白陽鍛鍊出了優秀的反應,電光火石間,白陽迅速向後跳出了一小步。
那一瞬間,他腦內閃過很多如果這個角色攻擊他要怎麼辦,他能做出像遊戲裡一樣的戰鬥反應嗎諸如此類的想法。
但那雙手隻是擺出了一個遞出東西的姿勢,隨即又不動了。
確認無危險後,白陽看見那雙手中捏著一張羊皮紙。
這是給他的?
幾乎是繃緊了全身肌肉,白陽上前取下羊皮紙,那位角色依然冇有動作,這使白陽鬆了口氣。
近乎是在白陽取下羊皮紙的同時,驀然間,本該停滯的大霧又極速包圍了過來,彷彿是要把白陽就地吞食掉般。
在大霧包圍自身前,白陽清清楚楚的看見那張羊皮紙上寫滿了字。
——那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我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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