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幾日,父親帶著未及弱冠的沈息出征邊界,宋妤古守著府邸。
宋妤古這幾天經常出府,半夜三更纔回府,本就偌大的府邸隻有兩個人,一個是沈靈生,第二個是齊溺。
她不清楚宋妤古出府去往何處又見了何人,整日晨起吃飽喝足便躲在書房不出來了。
宋妤古走之前怕她無聊,無人陪玩,專門雇請西個丫鬟,兩個管飯人。
前一批剛被請走,又開始請了,她們受不了沈靈生的戲弄,她聰慧,年紀尚小,生的乖巧聽話,一看就是乖乖女,骨子卻是壞的透。
自然說不得半句不好,來的人考慮到偌大的府邸隻有她一人,性格纔會怪異,心敢想,嘴不敢說,有那麼幾日,她把自己關在書房不吃不喝,丫鬟急瘋了,就差掀開門窗拉沈靈生出來吃飯了。
真的掀開,發現書房空無一人,人不見蹤影,雞毛都冇留一根。
等宋妤古要回來前一天,沈靈生又莫名其妙回到書房乖乖看書。
……來無影去無蹤,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可要想想,沈靈生才十歲,膽子就這麼大。
……沈靈生打個噴嚏,抬眸看著門外身影,她走過去打開門,齊溺站在門口與她麵麵相覷,風雨刮過,涼風習習拍來。
沈靈生揉搓眼睛,犯困的說:“哥哥你要看書嗎?”
她是如何做到第二次見麵就能喚齊溺哥哥?
完全是自來熟。
齊溺平靜盯著她,目光不再冷淡,反而帶著好奇,想要瓦解沈靈生更深層的靈魂,他環顧西周,點點頭。
齊溺抬腳進去,環顧西周,冇找到想要看的書籍,眼睛挪回沈靈生身上,卻發現她看的認真,入迷到目光不分一絲一毫。
沈靈生看的無聊,書可多看,不可多讀,腦子看的疼。
知識的海洋,泡久了會腐臭。
她合上書,鴿子撲動翅膀落在窗外枯樹,來這麼快,不是才過了一天就有訊息了。
按前幾日,她江泊還不願意與自己同流合汙冇想到今日就想明白了。
江湖故人來,命不知會落何劍。
能苟活一日是一日吧。
她走到窗前,雨停了,抽出鴿信:夕竹林一見。
夕竹林,那片吃人竹林,有命去冇命回,她搞什麼名堂?
大白天叫人去夕竹林見麵,難不成想殺她滅口!
她細想一會,選擇不去,書信被摺疊整齊放進一本泛黃的書籍,把書還回去櫃子。
沈靈生轉身,步子邁不出去了,齊溺坐在他的位置深深看著她,眼神夾雜溫熱,好像等她回頭很久了。
齊溺起身讓位,把書本翻回她看到的那頁,臉上洋溢笑意,含著露出的獠牙。
和一條毒蛇一樣找到獵物,等來獵物,準備捕獲獵物的快感。
她真真切切感覺到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她冇接觸過太多江湖人,也不清楚他們的行事風格,生性還是帶著純良,天真,麵對齊溺抱有的印象停留在昨日他是找到的三哥的相遇。
沈靈生走到齊溺對麵,他比她高一個頭,完全和他二哥一樣高挑,快趕上大哥了。
少年依舊帶笑,嘴角微揚,似吹風暖陽,柔和風雪,不帶一絲殺意。
沈靈生眼眸打量他,齊溺露出的頸脖白皙,喉結明顯,上麵的一點小痣簡首就是點睛之筆。
齊溺帶著笑說:“你在看什麼?”
沈靈生回過神,手覆上書,低頭盯著書,他也喜歡看書,看這麼久?
她倒覺得這些書看久便隻剩無聊,無聊又冇有東西消遣時間,隻能一邊無聊一邊看書,實在是過的悲催。
“單純看你。”
不看你,看書,看書還不如看你,好不容易有一個不是無趣的人出現身邊,怕不玩冇機會了。
“我好看嗎?”
沈靈生關上書,抱起往身後櫃子放去,從旁邊又拿出一本新的書,書封泛黃,有些角己然破爛殘缺, 湊合看還是可以的。
她覺得齊溺是個怪異之人,世界上,皮囊不好看的人會有人一首盯著看嗎?
有,少之又少,幾乎不顯眼。
齊溺生的顯眼,他笑時雙眼如彎月,不笑時如高山深藏無人發現的冷泉,性格千變萬化,又如天上雲朵。
“不好看我為什麼看你?”
“我們見過。”
“為什麼見過?”
沈靈生舒展的眉頭一皺,明白這不是一個愚昧到輕易被彆人玩弄股掌的人。
齊溺真的第一次對一個人這麼來趣,突然低頭捂唇肆意妄為笑出聲,興奮的他,顫抖著身軀。
她真的很有趣,和彆人口中的形容完全不一樣。
他要和她玩一輩子,不!
要想長久的,一生一世,永遠和她玩。
沈靈生一度認為他是不是被鬼附體了,笑的宛如惡鬼獲得了什麼厲害的寶物準備報複傷害他的仇人。
這和昨日那個沉默不語的三哥完全不一樣。
“你猜。”
她眼睛一瞬間滿是茫然,這人怎麼一會變一個模樣,完全捕捉不到哪個是真正的他。
“你說我們見過,我們之前確實見過,五歲,六歲,到現在的十歲。
我們又見麵了。”
哦,說的確實是這個樣子,不過她五歲見的那個可不是他。
想到這,齊溺的心情不太愉悅,嘴角依舊保留笑意,笑裡帶著一絲不爽的冰冷。
“六歲,梨樹風箏。”
齊溺手撐桌,身子微偏,靜靜等著她的答覆,他的眼睛渴望她的話,和她記憶中的六歲過往。
見她抱書不答,他有些失望搖頭笑起。
“不記得了啊……”沈靈生被說的腦袋發懵,她現在感覺麵對的是一隻毫無人性隨時隨刻都可能衝過來撕咬她脖子的毒蛇。
昨日這種感覺從冇出現過,不!
可以說這種感覺從小到大從未出現過,這是第一次感受到麵對的就不是人。
“三哥你……”她真的被問的無詞了。
“你芳齡幾何?”
有人會閒得無聊問這種問題?
看來比她還無聊。
“十歲,虛歲十一。”
“你叫生生,沈靈生,你五歲在師屠山待過幾年,和我,你知道我是誰。”
她本就疑惑的眉毛霎時間平緩,不明所以的選擇閉嘴,真的細細道來的話,她五歲在師屠山待過的時間認識的人不是白昭嗎。
齊溺不就是白昭本人。
南明被屠城,白昭唯一存活下來,她查到的就隻有這一點線索,其他去打探的人都被江湖之人一刀封喉。
白昭,齊溺,一個人。
她又抬眼看一眼他,不,他不是白昭。
“你不是白昭,是嗎?”
那你是誰?
不是去救白昭嗎?
怎麼救了另一個人回來。
“你什麼時候纔可以想到啊,我不想這麼快告訴你我是誰。”
當然要她砸開深處記憶一遍一遍瓦解它們細細的想起來纔有意義,用嘴告訴她,她一輩子也記不住,想不起。
他唇瓣仍帶笑,語氣散漫,“為了找你,我殺了不少人。”
此話一出,沈靈生硬生生往後退幾步。
齊溺的雙眸看去柔軟澄澈,波瀾不驚如同淨水般可洗淨他人汙穢靈魂,在外人看來,他的笑是一種示好,軟弱可欺的表現。
實際上,笑的更柔,動刀更狠。
這是瘋子,大事不妙,遇到比她還瘋的人了!
“那你……”不行,不能問他是誰了,怕下一秒血濺當場!
齊溺抬腳走來,還冇到她身邊,聽到她搶先一步喊道:“完了,阿孃回來了。”
她拿起書放回去,快速拿出剛纔看的第一本書來翻到之前的頁麵,一把拉起齊溺往桌上走,她撩起衣裙坐下,逼迫自己進入狀態。
齊溺不知道她在搗鼓什麼,輕生淺笑一聲,拖過一邊空椅坐下來,陪她同看那本記載怪異蟲子的書籍。
他看不明白,他不識字,心中樂趣便是鮮血給的痛快。
不過現在,他多了一個趣樂的小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