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舞罷簫聲絕,三十六宮秋夜長。
聽到林優的話李鐵有些無語,但轉念想到年輕人的確是活力十足,剛剛還累的上氣不接下氣,現在就一臉興奮拍手叫好。
“動作記住了麼。”
“冇記住師傅,太複雜了。”
林優撓了撓頭,李鐵剛剛那一套行雲流水的棒法一時之間她是根本記不住的,更何況還有那複雜的口訣。
“起身。”
李鐵冷冷的說道,隨後將手中的木棒扔給了林優,林優連忙接住。
這木棒的長度和尋常見到的枯樹差不多,不過重量卻很輕,不然林優的力量根本就拿不動。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李鐵逐個動作教授林優,林優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興致盎然,似乎忘了自己清晨的疲憊和腳踝的傷痛。
為了防止自己記不住,林優還特意讓李鐵給她複述那些口訣,李鐵雖然麵無表情,耐心卻十足,不斷重複那幾句話。
“回望相思觸眉間!”
林優騰空旋轉隨後一棒刺出,手上打滑將木棒直接扔了出去,李鐵見狀連忙飛身向前接住。
“手無力。”
林優落在地上,從上午這幾個時辰來判斷,她應當是找對人了,李鐵非但武義高超,甚至還可以一眼看出林優存在的問題。
“站直,雙手向前,與肩平齊。”
林優照著李鐵的話做,李鐵則是將木棒橫放在林優的手上。
“保持一個時辰。”
“師傅你在開玩笑吧!你以為這是睡覺嗎一個姿勢保持一個時辰?”
李鐵並未回話,而是瞪了眼林優,林優連忙住嘴,心想比起剛剛那些蹦蹦跳跳紮馬步來說,能讓她站著不動已經是莫大的榮恩了。
顯然林優剛開始並未想到站著不動有多麼折磨人,本就有些酸脹的腿此刻已然麻木,膝蓋處的腫脹貫徹腿部。
但最慘的還是肩膀和雙臂,她感覺渾身都要散架了,可纔剛剛過了半個時辰而已,此時的她愈發感到呼吸急促,好像下一秒就要將心臟從喉嚨中吐出來。
這半個時辰,李鐵躺在吊繩上晃晃悠悠的,可就是不曾落下,緊閉的雙眼卻時刻正對著林優,讓林優偷懶不成。
“真武劍,又叫金龍青冥劍,采用天外含鐵所鑄,燒成之時卻通體呈青色,此劍每沾一次血便會在劍身上留下一點紅色,待到劍身通紅之後,則天降大難於世間,兄弟反目、父子成仇、血染家親。”
李鐵緩緩開口,向林優訴說著真武劍的由來,林優胳膊打晃的聽著,心想這時候李鐵除了說休息其餘都是廢話。
“寒月素影槍,傾月光之力,耗寒冰之能,槍頭可破天下萬物,通體黑白色,卻有著粉色的槍櫻,噬主,使用者此生必遭大難,無後無德,寡過終身。”
什麼劍什麼槍,林優心想這老頭又開始發癲了,山洞外徐徐吹來的微風在李鐵頭頂的白色髮絲上輕拂。
“櫻花扇,又名雙蛟絕命扇,分為雄蛟扇和雌蛟扇,雄扇罡陽,雌扇陰柔,雙扇合用,攻勢如江水洶湧波濤而至,然使用者早年家破人亡,晚年子嗣相鬥,不得善終。”
林優心想這便宜師傅不會是失心瘋了吧,自己隻是見過真武劍而已,他就說出了三種聽著都要人命的武器。
而且這三種武器除了真武劍聽著對使用者尚且還可,剩下的兩個簡直就是自己殺自己。
什麼無後無德,又是什麼不得善終?林優心想難不成這老頭還打算給自己用這兩個武器?那她寧願用手中這根破木棒。
林優虎口此時已隱隱作痛,其餘四根手指幾近痙攣,她明顯就要支撐不住了。
“今日起晚,少練一項,明日教你。”
李鐵說完轉過身去背對林優,林優咬牙堅持著,心想竟然還有一項,這一年怕是要把自己練死在這山洞之中。
可除了剛剛那套雜耍般的木棒,什麼跳起來落下還有什麼紮馬步,這種東西對報仇真的有用麼?林優不免心中生出疑問。
林優的胳膊此時已經到了極限,眼瞅著手中的木棒就要掉落在地上,一瞬,李鐵卻將木棒拿了下來,隨後在林優身上不斷敲打。
“師傅,疼!”
林優發出殺豬般的嘶鳴,可並未讓李鐵打她的力量減緩,隨著不斷地敲打,林優感覺自己渾身酸脹疼痛的部位竟然愈發感覺舒緩。
一種浴血重生的感覺從四肢像大腦傳來,林優感覺渾身上下舒服透,可汗水卻加倍在身上迸發。
“這就是最後一項,今日太急,我幫你,明日教給你之後日日要練,否則身體跟不上進度。”
李鐵一邊說著一邊敲打著林優,林優本還以為是不是腳踝上的懸山金瘡藥發揮出了奇效,冇想到竟也是自己訓練的一項。
半晌過後,林優渾身已被汗水浸透,像是淋大暴雨一般,水滴不斷從衣服滲向褲子再滴落在地。
“師傅,能洗澡麼,我都臭了。”
林優抱怨道,她一個女孩子,平日裡從未出過這麼多汗,更彆說讓她聞著自己近乎快要發臭的衣服。
“學成之前不可,學成之後隨意。”
“什麼?你在開玩笑吧老李頭!不讓人洗澡如同殺人父母!”
“你父母是北易帝殺的,不是我。”
麵對林優的咆哮,李鐵隻是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可這一句,如同萬根鋼針刺中林優的心臟。
林優感覺似乎有把鋼刀劈在自己頭上,一直劃到胸膛,將她一分為二,她從未直麵過這個問題,即使是李鐵問她要不要報仇時,她也隻是將心中壓抑的複仇之念重新燃起。
可此時此刻,第一次有人如此清楚的說出林優仇人,讓林優無法逃避這沉重的話題,更冇辦法將內心的悲憤和恐懼消化轉移。
“要報仇,彆心軟。”
李鐵看著怔住的林優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話有些過了,但他並不後悔,如果不能直麵問題,最終也隻會被問題纏繞。
林優的思緒被彆心軟這三個字拉回到現實,她看著眼前目光堅毅的李鐵,她真的能做到不心軟麼?或許報仇二字的分量過於沉重,她真的能承擔住麼?
“你要報什麼仇,師傅?”
“和你一樣,滅門之仇。”
李鐵的語氣並未有任何波動,一如常態般的冷靜,林優從他那漆黑的雙眼中甚至看不到一絲燃燒著的火焰。
“你這麼厲害都不行,我能幫你麼?”
林優有些詫異,李鐵如此身手,自己都不能手刃仇人,她一個弱女子憑什麼可以幫他?
“有約,我不可親自動手,不然也不會找你們公爵府幫我。”
林優瞳孔收縮了一下,這李鐵竟然知道她是公爵府的後人?回想十年前逃到青庭山,是大姐林秀帶著妹弟,而當時李鐵就已經在山中了。
這十年來家中也從未有人對他說過身世,但今日李鐵先是知道北易帝對她有殺父之仇,又知道她是公爵府後人,不禁背後發涼。
按理來說李鐵在山中的時間比她們要長,訊息閉塞的青庭山中,為何會隱居如此高人?林優百思不得其解。
“彆好奇,今晚吃兔肉。”
李鐵從林優的眼神中看出了那些疑慮,便開口說道,林優點了點頭,吃什麼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她現在隻想著能夠休息好練好功夫,早日報仇。
香氣四溢的兔肉在山洞中揮發著香味,到了晚上便隻有四周篝火的光亮,林優身上的汗臭味都被烤熟冒油的兔肉香氣所掩蓋,又或許是過於肚餓,已經聞不到身上的酸臭。
“每天都能吃到肉麼師傅?”
林優掰開兔頭細細嚅囁,眼睛時不時瞟向一旁的李鐵,早上剩的鹿肉被李鐵帶出山洞不知道做何,但林優心想若能天天吃上兩頓肉,這生活可比在山中好過許多。
“我冇時間種菜,也冇時間采摘,這山林中野味豐盛,鹿兔雞,或是些豺狼虎豹,碰上什麼,就算它倒黴。”
李鐵撕咬著兔腿,林優倒是心中暗喜,在山中時除了林岩僥倖捕獵收穫到的兔肉、雞肉之外,便很少能夠吃到肉,現在跟著李鐵,起碼在吃這方麵還是非常滿足的。
“那些麻布袋子裡是什麼?”
林優好奇,昨夜看到這些袋子的時候便想詢問,但見李鐵不肯理人便打消了自己的好奇心,今日一閒,便再次好奇起來。
“軍糧。”
“什麼?軍糧?就是那個南武王他們要找的軍糧?”
“對,三個月前北軍運送軍糧的隊伍被我截獲,六十萬袋,我自己搬進來才填滿了這逍遙洞。”
“逍遙洞?”
“這原來冇這麼荒涼,二十年無人打掃,變成如此模樣,我用軍糧將洞內填上,這樣北軍就會放棄對青庭縣的駐守,而南軍就會進青庭。”
李鐵說著擦了擦手上的油,隨後站起身來翻到了吊繩上。
“你進山也十年了,我本想讓林岩幫我報仇,可惜了。”
林優再一次被李鐵的話弄得神誌不清,從這些話中不難判斷,李鐵在青庭山中是早有預謀的,甚至包括南北二國的動向他都瞭然於胸。
六十萬擔軍糧他又是如何搬運到洞中的,況且在搬運過程中林家三姐弟竟然冇有一人知曉這件事。
太多的疑惑充斥在林優心中,想到這林優又吃了一大口兔肉,隻要能讓自己手刃仇人,不管李鐵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林優也照買不誤。
青庭縣
周源擦拭著真武劍,可劍身上那紅色斑斕並非是清水能夠洗淨的,武親衛在青庭山上顆粒無收,兵糧和林優都是下落全無。
林秀端著一盆水走到他身邊,專注於思考的周源並未察覺,眼光全部落在劍上,反覆思考著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攻打青庭已經是違反軍令,雖然他是南武王,可畢竟前線統軍的人是大將軍徐峰若,若是無功而返,隻怕在父皇麵前又是一堆奏本。
“殿下,擦擦臉吧,時日將晚,該休息了。”
林秀的聲音溫文爾雅,手中拿著沾濕的方巾擦拭著周源的臉,周源這才知道林秀在他身旁。
兩人距離過近,本就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的周源此刻臉上竟有些許泛紅,再加上林秀那嫵媚溫柔的聲音如醍醐灌頂般在耳畔響徹。
一時間,周源進入了溫柔鄉,他感到心臟怦怦直跳,耳邊迅速上溫,可想要掙紮卻好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摁在了椅子上。
張嘴半天想要說話卻不知該何如開口,隻能任由林秀在他的臉上不斷擦拭著,他的眼睛情不自禁的看著林秀。
那是一張和林優酷像的麵龐,但不同的是林秀的眼睛小些,鼻子塌些,麵色白些,轉而有看向林秀的纖纖玉手。
經常摘采致使林秀的手並非是細嫩的,而是佈滿了一些劃痕和繭,但卻更讓丟了妹妹的林秀多了幾分可憐色彩。
長姐如母帶大自己的妹妹,卻因為自己丟了,這讓周源心裡對林秀更多了幾分虧欠之情,情不自禁的握住了林秀的手。
“殿下,您做什麼?”
林秀嚇得連忙把手抽出來,雖然這和她計劃的一樣,但還是要表現出矜持的一麵,以免周源多心。
“本,本王隻是......”
“報!殿下!大將軍令!”
正當週源想要解釋之時,徐峰若的傳令官卻突然衝進了縣衙大喊,這也解了周源的燃眉之急。
“快說!”
“奉大將軍領!現已將武親衛中騎和右騎調配到青庭縣!影部密報!北軍將於五月後由南陽攻青庭,轉而南下江都!在此期間請武王殿下駐守青庭!”
“什麼?北國要揮師南下?”
“是的殿下,武親衛已經在途中,大概下月中旬便到青庭縣,大將軍說青庭縣駐紮不下這麼多守軍,讓殿下在城外紮營。”
周源點了點頭,徐峰若素來有南**神之稱,一半以上的南國領土都是他帶兵打下的,現在這麼做肯定自有安排。
轉而看向一旁的林秀,本平複的心跳霎時間再次猛烈撞擊起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被眼前這位如花似玉的林姑娘勾了心魄。
“林姑娘,本王剛剛隻是想起了自己的孃親,故才冒犯,還請恕罪。”
“孃親?”
“是,本王已經三年未曾見過母後,有些思念。”
周源冷汗從額頭上冒出,心想自己這個藉口的確是很難令人信服,林秀倒是心中暗喜,冇想到堂堂南武王,竟然如此容易就被自己吸引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