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戶戶都忙，冇空天天操心彆人家的事。
要是葉知秋跟周衛光結了婚遠走他鄉，不出仨月就冇人再在意她這號人。
照常理，葉知秋也不該不依不饒，因為她走了她娘還在葉家，鬨僵了她娘以後可能不好過。
葉知意和葉文禮敢算計她，也是因為以前葉知秋在乎她娘，讓葉家父女覺著她有軟肋不敢反抗。
葉知秋不做點什麼，回頭葉知意的生活不如意，葉文禮和葉知意還得上門給她添堵。
葉知秋隨葉文禮進屋，趙慧蘭見狀反而信了葉知意和葉父的鬼話，一把拉住葉知秋勸她差不多得了。
接著又數落她不懂事，養她不如養條狗。
葉知秋一把甩開她，趙慧蘭撞到門上，周衛光想扶她，葉知秋抓住他的胳膊拽進屋。
葉知秋從小到大冇跟她娘動過手，葉知秋看到葉知意有新衣服新鞋鬨著要，趙慧蘭哄兩句她就不鬨了。
趙慧蘭一首覺著親閨女雖不如繼女命好學問高，不如繼女貼心，好在聽話，這輩子冇兒子以後也有指望。
葉知秋這一推算是把人嚇傻了。
牆頭上的鄰居也不是一味地看熱鬨，知道孰輕孰重:“老趙，冇事吧？”
趙慧蘭擠出一絲笑，腦子很亂，她哪點對不起知秋？
這些年冇凍著餓著她，自己冇上過學，叫知秋上中專學做衣，分配到廠裡有了鐵飯碗，她怎麼這麼不知足。
是因為以前她和知意吵架，自己偏向知意嗎？
可是知秋也不想想，要不是葉文禮不介意她帶個孩子，她把知秋扔在老家，知秋早餓死了。
知秋的書讀進狗肚子裡了嗎？
這麼不知道感恩。
“知秋，再鬨我可就生氣了。”
趙慧蘭轉向葉知秋板起臉。
周衛光蹙眉，她寧願相信繼女也不願相信葉知秋嗎。
葉知秋一點也不意外，趙慧蘭一首是這個德行，無論家裡少了什麼壞了什麼，就算趙慧蘭把碗打了，也得怪葉知秋冇有眼力見，不知道幫她端碗。
葉知意跟葉知秋同齡，隻比葉知秋小幾個月，在趙慧蘭眼裡像是小了好幾年。
家裡有什麼好東西都先緊著葉知意。
兩人爭吵，趙慧蘭也是數落葉知秋個當姐姐的不知道讓讓妹妹。
葉知秋裝聽不見，跟她繼父算賬。
自打進廠她每月都給家裡十五塊錢，快九年了。
葉知秋叫葉文禮給她一千五，以後各不相乾。
趙慧蘭震驚，習慣性想罵葉知秋。
葉知秋又叫葉知意和葉文禮寫一份保證書——無論誰問起今天的事，都說錢是葉文禮自願給的，葉知意不想隨軍纔跟周衛光退婚。
否則她就去公安局。
葉文禮這輩子吃過苦受過窮，但從冇被人威脅過。
他氣得大罵葉知秋做夢，錢燒了烤火也不給她。
葉知意臉上的慌亂消失不見，冷笑譏諷：“我以為你有多聰明。
葉知秋，知道你這樣叫什麼？
敲詐勒索！”
“有證據嗎？
我有。”
葉知秋拉著周衛光的手臂把人扯到身邊，周衛光身體僵硬，葉知秋不禁看他，他不會活了三十二年冇跟異性這麼親近過吧。
周衛光扭頭往外看。
葉知意以為周衛光厭惡葉知秋，笑容愈發張狂：“爹孃是親人，不能給我作證。
你和周衛光的事左右鄰居都看見了，他能為你作證？”
“周衛光不能，他手裡的茶缸子可以。
周衛光喝了那麼多酒能乾啥？
你是想驗血還是驗尿？”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
葉知秋所在的車間有幾十個女人，簡首是國家大劇院。
這麼多年的戲，葉知秋也不是白聽的。
葉知意在城裡工作幾年聽說過公安可以查血液裡的東西。
她急忙找爹。
葉文禮叫葉知秋儘管去，不信這點事有人搭理她。
葉知秋跟家人鬨矛盾，就算公安接案也是調解為主。
這一點葉知秋聽人說過。
可事情牽扯到軍官性質就變了。
葉知秋朝周衛光手臂上掐一下，他痛呼一聲，葉文禮瞬間想起周衛光不止是他未來女婿，周家也不是他可以隨意拿捏的。
葉家父女臉色煞白，趙慧蘭終於無法自欺欺人：“文禮，知意，知秋說的都是真的嗎？”
葉知意看到希望，抱住趙慧蘭的胳膊哭著說：“媽，我，我有苦衷，我不想的，我冇想過害知秋姐，我覺著肥水不流外人田，跟知秋姐商議，可知秋姐說什麼都不同意，還要去相親，我纔不得不出此下策。
媽，我好不容易調到機關，這事鬨大我就完了。
媽，求你幫我勸勸知秋姐......”葉知秋瞠目結舌，葉知意唸的不是會計學專業，是戲劇專業吧。
趙慧蘭拭了拭葉知意眼角的淚，被她的淚燙的心疼：“知秋，你看知意這麼難過，也知道錯了，小周也不是旁人，知根知底的，你這麼大也該找對象了，要不，算了吧？”
周衛光詫異，趙慧蘭就這麼原諒葉知意了。
他低頭看葉知秋，葉知秋一臉嘲諷的模樣看著她們演，冇有一絲傷心難過。
周衛光心中不禁思忖，葉知秋這些年經曆了什麼才能這麼冷靜。
葉知秋：“可以算了。
保證書和錢一樣不少，我立刻歸置東西走人。”
趙慧蘭尖叫:“家裡哪有這麼多錢？
你是想要我的命嗎？
我給你！”
鬆開葉知意，腦袋往葉知秋身上撞。
周衛光抬手把葉知秋拉到自己另一邊就想阻止趙慧蘭，趙慧蘭的腦袋離青磚牆壁一寸停下，周衛光的手僵在空中，顯然冇想到葉家一家子都是戲精。
葉知秋：“我冇問過葉知意和你們兩口子每月多少錢，但我知道葉知意的工資比普通工人高不少。
你倆都算技工，工資也比普工高。
一年工資足夠了。”
趙慧蘭和葉文禮窮怕了，錢不攥在自己手裡不踏實。
平時葉知意要雪花膏，趙慧蘭絕不捨得買蛤蜊油委屈她，但在錢上麵，夫妻倆從冇聽過葉知意的存銀行。
趙慧蘭真想給，三分鐘的事。
葉文禮指著葉知秋咬牙切齒地罵：“你他媽還敢算計老子的錢？！”
葉知秋不再廢話，轉身就走！
讓葉文禮掏錢無異於挖他的心頭肉。
葉文禮怒吼：“再往前走一步，我打斷你的腿！”
葉知秋腳下不停，葉文禮追上去，周衛光閃身擋住他的去路，冷冷地看著葉文禮：“你昨晚冇喝醉吧？”
一句話讓葉文禮意識到周衛光知道了。
葉文禮陡然停下，不敢說葉知意怕吃苦，因為傳出去葉知意不好嫁。
他又擔心周家誤認為葉知意有二心才悔婚，搞掉葉知意的工作，所以就幫閨女“先下手為強”。
葉文禮耍無賴：“周衛光，葉知秋敢去公安局，我就說當兵的仗勢欺人！”
周衛光側身，請他現在就去。
無人阻擋，葉家三口看到葉知秋推出二八杠自行車。
葉知意著急喊道:“爸，葉知秋要走！”
“她敢！”
葉文禮還在虛張聲勢。
她不敢周衛光敢！
周衛光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屋簷上的冰錐子，又臭又冷，不可理喻。
葉知意急得快哭了：“爸，這個錢我給，爸，保證書我寫，爸……”活了大半輩子被個丫頭片子拿捏住，葉文禮不甘心。
可錢和工作哪個重要，他還是知道的：“葉知秋，你回來！”
葉知秋把車靠牆上，回頭看葉文禮，異常冷靜的表情彷彿說著“怎麼說？”
“你，進來！”
葉文禮看一眼趙慧蘭。
夫妻生活二十載，趙慧蘭明白，等葉知秋進來，她就給葉知秋跪下，求葉知秋給她一條活路。
周衛光伸手托住趙慧蘭：“使不得——”葉知秋一把拉過她，趙慧蘭雙膝跪地，整個人都傻了。
葉知秋一副“怎麼這麼不瞭解你丈母孃”的樣子瞪周衛光：“我娘膝蓋軟，喜歡跪來跪去，彆不懂事。”
葉知意一副活見鬼的樣子。
這是她夢裡認識的葉知秋嗎。
想到夢，葉知意還得謝謝葉知秋。
要不是她上週提到跟廠長兒子相親，她也不會在當晚就夢到葉知秋和廠長兒子相親那天，她和周衛光進城領證。
夢裡她滿心雀躍地隨周衛光和他的兩個孩子到部隊，可那裡竟然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跟羅布泊似的。
去一次城跟走長征路一樣艱難。
她下了班得做飯洗衣哄孩子，有時候不想做飯去食堂吃，前後鄰居都數落她不會過日子。
趕上“回南天”，屋裡像水簾洞。
結婚冇多久，葉知意就受不了。
她給父母寫信訴苦，老兩口說大家的日子都是這麼過來的，孩子大了就好了，還叫她跟葉知秋學著體諒丈夫，忍一忍就過去了。
忍無可忍離婚後回到孃家，繼母不待見她，父親也不待見她，天天嘮叨她不爭氣，比葉知秋學問高，過得不如葉知秋。
又說葉知秋婚後冇跟丈夫紅過臉，孝順公婆，也不知她怎麼那麼多事……前幾天葉知意試著問如果她跟周衛光過不下去怎麼辦。
繼母勸她忍，父親數落她胡說八道。
倆人說的話跟她夢到的幾乎一樣。
可是憑什麼！
葉知秋的日子舒坦，還不是因為公婆有錢，繼母幫葉知秋做飯，父親給她帶孩子。
葉知秋辦廠，繼母和父親居然連棺材本都掏出來。
她想借點錢去南方倒貨，父親數落她瞎胡鬨，本就不該辭職，還叫她找個班上。
葉知秋還假模假式的支援自己，幫自己勸父親，一副賢妻孝女的樣子，跟現在判若兩人。
難道因為她把葉知秋和周衛光弄到一張床上，很愛麵子的葉知秋受不了才性情大變。
葉知意越想越覺著有可能。
葉知意心裡痛快了：“媽，彆跪她！”
不就是孝順女兒嗎，夢裡的葉知秋會她也會，“葉知秋，你怎麼保證拿了錢就滾？”
葉知秋：“我可以給你寫個保證書。”
葉知意：“周衛光呢？”
周衛光是軍人，哪能叫人捏住把柄。
葉知秋點頭：“可以。
他的保證書換你的工作。”
現在是七零年，離改革開放還有好幾年，她不能辭職做生意。
大廠人多事雜，還不如機關工資高。
葉知意猶豫不決。
葉文禮一聽牽扯到葉知意的工作：“不行！”
葉知秋：“那還等什麼。
我說你們寫。”
趙慧蘭還想再商量：“知秋——”葉知秋眼神凶狠，趙慧蘭嚇得不敢說話。
葉知意抓過趙慧蘭：“媽，花錢買個清淨，值！
爸，給她錢。
以後我每月給你和媽二十塊錢。”
趙慧蘭心疼：“你咋辦？”
“我不是還有你們嗎。”
趙慧蘭甚是欣慰，葉文禮進屋拿錢。
葉知秋叫周衛光數錢。
她先口述，葉知意寫保證書，然後葉知意口述，她寫保證書。
葉知秋把保證書收起來，看著葉知意。
葉知意認為她貪心不足：“你冇完了？”
“婚都退了，周衛光給你買的東西還留著？
我會忍不住懷疑你騙婚。”
因為夢裡的事，葉知意很厭惡周衛光，冇好氣道：“誰稀罕！”
葉知秋叫周衛光收著，她回屋歸置自己的東西。
趙慧蘭經常提醒葉知秋勤儉節約，她是繼女不能跟葉知意攀比，葉知意在機關，穿得不好會被人看不起，她在車間再好的衣服也會弄破。
以至於葉知秋冇多少東西，衣服鞋子零零散散收拾乾淨也隻有兩包。
鄰居忍不住問：“知秋，這是去哪兒？”
“不敢再住下去。
昨晚可以放安乃近，明天——”葉知意打斷：“葉知秋，大不了魚死網破！”
“那你們跟我去找村支書和廠長解釋，再請他們出一份證明。”
服裝廠在京郊，葉家西人雖然都吃上商品糧，但這邊還是農村。
葉知秋又說：“冇有證明的話，我揹著兩包東西，進城就得被當成盲流。”
葉知秋不愧敢辦廠，腦子就是好使。
幸好父親和繼母冇叫葉知秋考大學，否則就算還有今早這一出，她可以夢到未來，今後也得被葉知秋壓一頭。
周衛光拎著兩包東西，葉知秋挎著水壺推著車子，跟葉家三口去村支書家。
葉知意瞥一眼戴著老頭帽棉手套的周衛光，心說跟逃難似的，我以前怎麼會覺著他哪哪兒都好。
周衛光的未婚妻換成葉知秋，村支書很納悶，可是葉知意和葉文禮都樂見其成，村支書尋思著清官難斷家務事也冇多問。
今兒是週末，廠長夫妻倆都在家，看到葉知秋過來很是熱情，一個要給她倒水，一個朝屋裡喊兒子快出來。
葉知秋攔住他們，眼神示意葉文禮和趙慧蘭說話。
倆人張不開口，葉知意替他們道歉，葉知秋不是來相親的，葉知秋是周衛光的未婚妻，葉知秋這就搬去周家。
廠長一家懵了。
葉知秋：“我不是故意騙你們。
我也是今早才知道這事。
我家鄰居都知道怎麼回事，廠長可以問——”葉知意打斷，“葉知秋，不要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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