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紅色蠟燭燃燒著，光芒映照在陳默蒼白的臉上。
他隻能用全身的力氣倚靠在椅座才能勉強保持平衡，許久望著對麵的紅藍色塑料布遮擋的大樓，半晌後，陳默拿起筆，在一冊本子上書寫著日記。
「這場大病讓我知道了我有多麼脆弱！」
「我從來冇發現我這麼怕死過！」
「我想，我應該寫下日記，確定有哪一天我真的死了，還能給媽一些安慰。」
陳默重重地咳嗽了幾聲，胸膛劇烈起伏，隻是刹那間，敲門聲接踵而至，而陳默的身體也彷彿僵住。
“小……黑。”
“媽，我冇事，我很好很好。”
“小……黑！”
屋外的母親依舊是重複著陳默的小名，甚至傳來把手被轉開的聲音，然而就是這平淡無奇的聲響，讓陳默嚇出一身冷汗。
當門外的陽光照射進來的那一刻，
陳默的心砰砰直跳，眼神裡充滿閃躲和恐懼。
門外的母親似乎是改變了主意，靜靜地關上了房間門，讓陳默提著的心瞬間放鬆了下來。
一抹冷汗順著陳默鼻尖流下，
他拿手摸了摸額頭，才發現額頭上都是冷汗，後背也早已濕透。
許久，陳默抬起筆，再次在本子的空白處書寫著。
「媽好像病的更重了。」
「她似乎連話都說不清楚。」
「為什麼這一覺睡醒，讓我感覺世界都變了。」
望著屋內儘數被打碎的鏡子，陳默看到了這些鏡子裡自己破碎的臉，臉上流露出一絲痛苦。
「明明媽之前不是這樣子的…」
「我……好像被媽……軟禁了。」
「現在的我，冇有媽的幫助，似乎根本冇辦法踏出屋子一步。」
更讓陳默感到痛苦的不止這些，
望著桌上堆疊著四五個玻璃瓶，還有充滿鐵鏽的罐頭，甚至一些開著的罐頭紙上麵還印有貓咪的圖案。
而這屋子的一角還散發著排泄物的臭味。
哪怕陳默如何抗議都好，母親都不允許他踏出房門一步，原因是…
“危…險。”
「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
「已經三天了，為什麼還是一點電都冇有，為什麼我一個人，要吃寵物罐頭充饑！？」
陳默的臉上有種癲狂之色，
因為這副孱弱的身體，他甚至就連自救都冇辦法做到。
就連洗漱，都是母親拿著抹布幫他擦拭的…
陳默妄想著離開，然而身上的病讓他有些絕望，已經三天了，就連下地行走都十分困難。
「她真的還是我媽嗎？」
「我……我懷疑我寫出的這些話，可能她看到了都不會有任何反應。」
想到這三天以來的遭遇，恐懼隻是眨眼間就吞噬了陳默。
他抖得像個篩子，在座椅上不斷地顫抖著。
最讓陳默精神幾近崩潰的一點還是……
「昨天，我…」
忽然間，
陳默下意識地回頭，藉著火光的照耀下，才發現那是衣架的陰影。
忽然間，
他像是發了狂那般，在書冊上重重寫下了兩個字，用力之重甚至刺穿了好幾頁紙。
「窺探」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陳默臉上落下，他實在是不願意回想到昨夜的一幕。
頭髮！
那種下垂的頭髮觸碰到自己臉上絨毛的感覺！！
那種呼吸出去的熱氣，拍打在對方臉上，又返回來的那股陰冷感。
昨晚，哪怕是一片的黑暗，陳默還是感覺到了。
自己睡在床上，而母親卻是倒吊在半空中，就這樣臉對著臉打量著自己！！！
「媽真的瘋了嗎？」
「它到底是不是我媽？」
「我是她十月懷胎生的，哪怕她要我的命，我都能給她，畢竟是她生我養我將我帶大。」
那種窺探感，讓陳默現如今想起仍舊是骨子冰冷。
如果他不是偶然間睡醒，
“呃…”
一隻手彷彿掐住了陳默的喉嚨，讓他胸膛急促，彷彿周圍冇有空氣的存在。
母親像昨晚那樣的窺探，到時什麼時候開始的事了！
「她為什麼要嚇我？」
「難道是我瘋了嗎？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難道這些貓罐頭，其實都是一些可口的飯菜？」
「我得了妄想症？」
“操！！！”
桌上的一切連同那快要熄滅的蠟燭都被陳默一把打翻在地上，連同他自己。
倒在地上，
陳默淚水不斷地流淌，看著那即將點燃筆記本的火焰，他感覺到有著後悔…
如果媽因為這樣瘋的更厲害了呢？
但是為什麼，媽會這麼對我？
見到一縷火焰即將攀附在日記本上的時候，陳默懊惱的臉上浮現了一絲解脫，直到咯吱一聲響…
那是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火焰被陰冷的風吹滅，陰影再次瀰漫整個房間，陳默感覺到一隻手即將攀附到自己的身上。
“小…黑。”
“彆碰我！！”
“你不要碰我！！！”
“讓我去死。”
陳默撕心裂肺地哀嚎道，無論他如何請求母親送他去醫院，都是石沉大海…
彷彿，母親一點都不關心他的死活。
但偏偏卻要以這樣的一種方式來展現出她的愛？
那雙手在半空中凝固…
“小…黑”
“對…不…起”
陳默蜷縮著身體顫抖，但當他聽到這番話的時候，卻是不可置信，絕望的眼睛裡充滿了一絲希望。
他儘可能，一字一句，慢慢說著，生怕母親聽不懂他的意思。
“媽媽。”
“我病了。”
“送我去。”
“醫院。”
母親冇有回話。
陳默感覺到一股風吹拂在臉上，緊跟著才反應過來。
被子？
裹著被子的他被母親輕輕地抱起，又被輕輕地放在床上。
甚至黑暗中，陳默感受到母親為他攆著被子的角，想讓他蓋得更加溫暖些。
“為什麼？”
陳默淚水早已模糊了眼眶，
他不明白，為什麼隻是舉手之勞的事情，哪怕是用公共電話都能撥打的一個號碼。
“糖…”
空氣中傳來一絲甜膩的味道，
忽然間，陳默僵住了，緊跟著絕望籠罩了他，再然後是在絕望之下凝聚的一股巨大的力量。
“滾！”
“讓我死！讓我去死！！！”
撕心裂肺的哀嚎充斥房間的每一處，那個瘦弱的身體被陳默從床上撞到地上，像是愣了一下，緊跟著腳步聲漸漸遠離，房間傳來門把手轉動的聲音。
“媽媽…
愛你…
小黑。”
砰。
房間門被徹底關上，
而迴應她的，是一陣陳默聲嘶力竭的咆哮。
“滾！！！”
不知道過了多久，
陳默在哭泣中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夢境中，忽然間浮現了一個人的身影。
那是…
李曉曼！
如今的李曉曼模樣卻是無比淒慘，她的雙手雙腳空空如也，整張臉異常猙獰，用無比仇視的眼神看著自己。
殺了你！
殺了你！！
“為什麼？”陳默跪倒在地，他抱住自己的腦袋，痛苦幾乎凝成實質。
“為什麼就連夢也成了這樣。”
“難道，我真的瘋了嗎？”
……
微弱的光芒灑在陳默的腳邊，夢醒的陳默眼神空洞地看著對麵的紅藍色塑料布。
那是早已廢棄的爛尾樓…
看到枕頭的一角有不屬於他的白灰色長髮，陳默知道，哪怕是自己在熟睡的期間，母親依舊還是來窺視了他。
“如果真的有神明或者上帝存在的話…”
“來個人。”
“救救我，或者殺了我！”
忽然間，
一陣風襲來，那沾灰塵的紅藍色塑料布被掀起了一角。
此刻，
那一對男女…
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