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規矩的日子很快過去,入宮前一夜,一想到我又要去那吃人的地方,就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宮裡強勢的華妃,麵甜心苦的皇後,冷漠自私的皇帝和作壁上觀的太後,有哪一個能算得上好人呢?
就連前世的我,也害了不少人。
前世我因自己家世低微容貌不顯,和得了盛寵的甄嬛有了落差,一心隻想著和甄嬛彆苗頭。
殊不知這樣正中了皇後的謀算,宮中眾人早就等著看我們的利益團體分崩離析吧。
我還覺得宮中眾人是因為家世容貌才撂我的臉,甚至還在餘鶯兒得寵之時忿忿不平。
可仔細一想,家世如何?
容貌又如何?
宮中哪一個嬪妃不是給皇帝說笑逗趣兒的呢?
就連家世那般好的華妃……最後都死的那般慘烈。
我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娘和煦的笑臉,這是對我這一世的安慰和警示。
那般善良美好的女子,最後隻能在後宅裡悄無聲息的死去。
入宮一事己是避無可避,我不會再做皇後手裡的刀,但我也絕不能活成孃的模樣。
九月十五日,甄嬛和我還有沈眉莊被一頂小轎送到順貞門偏門。
自此,她們變成了後宮萬千繁花裡打眼的莞常在和深得太後皇後喜歡的沈貴人,而我變成了無人在意的安答應。
這一世就且讓我好好利用這一份無人在意,躲在甄嬛和沈眉莊身後慢慢籌謀吧。
“眉姐姐和安妹妹快去吧,待我收拾好了宮室就來尋你們。”
甄嬛一隻手拉住了沈眉莊,一隻手撫了撫我的衣角。
我看了看順貞門外的藍天,朝著甄嬛和沈眉莊笑著點了點頭:“等兩位姐姐安頓好了,我定第一個去尋你們。”
然後跟在沈眉莊與甄嬛身後,一腳踏入這埋葬了無數芳魂的地方。
在出了禦花園與她們二人暫時分彆後,我又來到了延禧宮。
延禧宮裡還是那兩位老熟人,色厲內荏的富察貴人和輕薄無禮的夏常在。
因著宮中需時刻謹記嫡庶尊卑的規矩,二人站在我麵前時,我先向富察貴人行了禮,言明改日再去拜訪。
富察貴人隻微微抬了抬下巴,麵上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我也未多言,又向夏常在的方向行了禮,道了聲:“夏常在萬安。”
未等夏常在開口說話,就帶著寶鵑迅速的起身回了房內。
我坐在內室看著幾個臉嫩的小宮女收拾我的東西,便叫來寶鵑斟茶,順便讓她給我講講現在宮中諸位嬪妃的宮室所在和關係親疏。
隻聽到寶鵑雀躍著說:“延禧宮是離咱們皇後孃孃的景仁宮最近的宮室呢。
皇後孃娘寬仁,心繫小主們,特意選了離景仁宮最近的延禧宮安置幾位小主,是怕小主們初來宮中,底下下人照顧不周呢。”
我渾身一冷,皇後到底是在後宅中浸淫了許久,上輩子初入宮時竟是冇看出皇後的打算。
但麵上還是一副純善與感激:“皇後孃娘當真仁德,連我這樣的小答應都記在了心上。”
心中卻想著:皇後早有籠絡延禧宮諸人的意味,畢竟景仁宮和延禧宮隻一牆之隔,這豈不是住在皇後的眼皮子底下!
延禧宮目前冇有主位,這就意味著延禧宮內整個宮院裡的下人恐怕都是皇後的人。
隻消稍有動靜,立馬就會報到皇後跟前。
且皇後要是當真在意我,豈會給我派這麼些個不頂事的小丫鬟來?
如此看來,寶鵑若無大問題就是皇後在我宮裡埋的暗棋,不然也不會幾次三番在言語中挑撥我和甄嬛、沈眉莊的關係。
隻是……這暗棋是否得用,還要看我這個看起來好拿捏得小答應能不能得聖上眷顧了。
我心裡冷笑連連,不愧是害死了後宮那麼些妃嬪和孩子的皇後,這對付人的手段當真是滴水不漏。
寶鵑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我卻冇有了聽的意思,宮裡這麼些人,此時要爭的無非是皇上的聖寵。
三日後的闔宮覲見,首先要避的,就是皇後宮門外的爭吵和禦花園的宮女。
兩日後,我收拾好了屋子,按上輩子的路線先去了常熙堂,因著我比上輩子早些出門,所以恰好碰見了正準備出門去拜訪甄嬛的沈眉莊。
還未等沈眉莊開口,我學著淳常在的純真,臉上還帶著羞澀,隻當自己是個初入宮廷的靦腆少女。
快步上前向沈眉莊行了一禮:“眉姐姐安,姐姐出門真早,我要是晚點來就碰不到姐姐了。
此時可是要去拜訪甄姐姐?”
沈眉莊在我行禮時就想攔住我,卻還是被我硬行了禮,隻得在我起身時拉起我的手,衝我笑著說:“妹妹不必多禮,我正是要去拜訪嬛兒呢,我們一同去吧。”
我裝作羞澀的點了點頭。
因著同行,沈眉莊在路上便與我聊起來,問我入宮前在甄嬛家過得怎麼樣,在京城可還適應。
待我一一回覆完謝過沈眉莊的關心,我們己行至碎玉軒門口。
甄嬛本在屋外賞那盛開的桂花,突兀地看到我和眉姐姐一同進來,還笑著打趣我和眉姐姐:“我正想著何時去看你們,冇想到我們三個倒是心有靈犀。”
我又羞澀地朝他們二人笑了笑,沈眉莊知道我此時不會應聲,便開口說:“早知如此,我和安妹妹就待在自己的宮裡,等你一個一個地去拜訪我們了。
省得跑這大老遠來你宮裡,連口茶都冇有。”
甄嬛一聽,笑得更加開懷,忙拉著我和沈眉莊進屋裡喝茶聊天。
一進屋,浣碧又按照我的喜好上了花茶給我,我喜滋滋地誇完浣碧,就又聽得沈眉莊和甄嬛二人如上一世那般問我:“聽我宮裡的宮女說,你和富察貴人還有那夏常在同住一宮,富察貴人如何?
夏常在可有給你難堪?”
我捧著茶杯,隻說:“富察貴人倒也還好,這兩日要麼在齊妃娘娘宮裡做客,要麼就在自己的屋裡不出門。
那夏常在……我不理她便是。”
沈眉莊又開口:“那就好,若是有什麼隻管向我和嬛兒說,不要悶在心裡憋壞了自己。”
我笑著點了點頭:“大不了我來尋姐姐們便是,左不過我在自己宮裡的時間也不長。”
他們二人便又聊起身邊的宮女,沈眉莊又問起:“我看你彷彿冇帶自己的宮女,宮裡分配給你的做事可還穩妥?”
我又麵色平靜地回了話:“我身邊的寶鵑倒也利落,再宮裡就是一些小的看著倒也懂事,我如今倒也冇什麼事要他們去做。”
甄嬛一聽,又喊來槿汐,讓她去給皇後孃娘回話把菊青指到我宮裡。
槿汐領命正要出門,我一下子從繡墩上起身攔住槿汐,又向甄嬛道:“甄姐姐是為我好我知道,可是甄姐姐……”甄嬛便明白我有話要說,找了個由頭吩咐屋裡的下人們去外麵摘些桂花下來準備做桂花糕。
我向他們二人行了大禮:“陵容自知不如姐姐們眼界開闊博學多識,但陵容還請姐姐們聽我一言。”
甄嬛忙從塌上下來拉起我:“不必行此大禮,我與妹妹進宮前便同住一府,有什麼妹妹首說便是。”
甄嬛拉著我坐回了繡墩上:“不瞞兩位姐姐,進宮這兩日我向身邊的寶娟打聽了些訊息。
聽說甄姐姐是這次入宮妃嬪裡唯一一位有封號還宜侍寢的,我還聽說選秀當日皇上見了姐姐龍顏大悅……”甄嬛和沈眉莊二人聽到此時麵上漏出了些許凝重,相視一眼,甄嬛就開口:“你的意思是……此次進宮我己惹了許多人的眼?”
我點點頭:“姐姐可還記得芳若姑姑問得姐姐所居的宮苑時,麵上的一絲沉頓?
我當時便猜想怕是哪位娘娘看不過眼,將姐姐分在了這冷僻的地方。
此時若是姐姐再因我身邊宮女不頂事去回了皇後孃娘,殊不知會被外人認為是肯定自己能拔得侍寢頭籌己然恃寵生嬌了。”
沈眉莊在此時露出了讚賞的眼神,也勸著甄嬛:“陵容說的不錯,這也是為著你好。
我這兩日也問了我身邊的宮女,得知這地方先前住的是因小產而失了寵的芳貴人……按理說這地方得過個一兩年再安排人住進來……等我們一屆秀女都侍寢過,我們再找個由頭給陵容換幾個得用的人來。”
甄嬛在我說完那些話之後神色鬱鬱,我也不想做個惡客讓主人強打著精神跟我聊天,便起身請辭。
沈眉莊也發現了甄嬛的麵色不好,便和我一起回了宮。
菊青不再入我宮裡,這一世便不會命喪我手中。
我坐在桌前吃著禦膳房的晚點,心裡卻不禁想著:解決了一件事,還有千千萬萬件在後麵等著我。
我歎了一口氣,身旁的寶鵑便立刻問我:“小主可是憂心明日的闔宮覲見?”
我裝作憂愁地點了點頭,寶鵑又說:“小主不必擔心,有皇後孃娘在,皇後孃娘最是和善不過了。”
我聽得此言,讓麵上的憂色略略褪了褪:“那真真是再好不過了。”
心裡卻想著:和善?
是縱容這華妃在自己宮門口將夏冬春賞了一丈紅?
還是讓福子去華妃宮裡送了一條命?
真真是個披著獸皮的和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