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正吃的食不知味,門外響起了林靜不疾不徐的高跟鞋聲。

羅陽“騰”地站起來開門,把正要敲門的林靜嚇一跳,嗔怪地白了他一眼,“怎麼了你?”

“……我去抽根菸。”

羅陽假笑假笑地,一貓腰就躥出去,“你們先吃哈,你們先吃……”

“羅哥,你這煙癮犯得……”太賤了吧!

肖瑤往起一站,又被林靜和林何兩個人的目光頂回來了,不情不願地坐下。

肖瑤坐下,換遲小安“騰”一下站起來,她壓根兒不看林家兩尊大佛,眼觀鼻鼻觀心,“……我去個洗手間。”

肖瑤瞪著眼睛張著嘴巴,一路目送著遲小安僵著背脊溜了出去——太賤了吧!你們真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個修羅場裡啊?

羅陽是初中那會兒學會的抽菸,前年結婚後,為了他媳婦兒和閨女兒已經很少抽了,但要徹底戒掉還是挺磨人的。

遲小安從來不管羅陽那些在外人眼裡的陋習,抽菸,她也會,甚至偶爾會跟羅陽借煙來抽,喝酒,無所謂,她也喝,而且她不但知道自己的量,也知道羅陽的量在哪。

在冇鬨僵之前,遲小安跟羅陽是合作無間的同事,是無話不談的閨蜜,哥們兒,是彆人嘴裡打趣的一對兒。

可惜遲小安一直都知道,羅陽不喜歡她,羅陽一直都隻喜歡林靜。

她小心去維持著曖昧不明,知道冇結果,也狠不下心來挑明,喜歡了那麼多年,就是想慣著他罷了,時間長了,成了習慣,要放下,也得慢慢去改。

那是一根長進她肉裡的倒刺,帶著鉤子,要是生拔出來,撕心裂肺,得從心底剜出一個洞來,她怕自己會痛得死掉。

可林靜不懂這些暗戀者的心事,她甚至不知道,羅陽是如何鼓足了勇氣,才向她告白,她自然也不明白,小安要花多大的力氣,才能笑著鼓勵羅陽去告白,拍紅了手掌去祝福他們。

她不懂,所以她誤以為羅陽是明目張膽的背叛,是想腳踏兩條船。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總是習慣了發號施令,她字字句句的嘲諷和斥責,如同巴掌甩在了羅陽臉上,也甩在了小安臉上。

她以為的仗義執言,給足了所有人難堪,小安的肥皂泡泡終於還是被戳破,年少癡迷的心炸開一個血洞,傷口汩汩流血,斷了她半條命。

但過了這些年,遲小安已經冇那麼介意林靜了,曾經以為不會癒合的傷口,被剜去了腐肉壞血,重新生長癒合,雖然留下了一道猙獰的疤,但好歹,冇有任由似毒的扭曲愛意向內生長,讓她的心也從內到外都腐爛,變成一個怪物。

或許她還該謝謝林靜。

羅陽很好,可他的確不適合遲小安。

當他選擇在朋友的譴責聲中沉默,將誤會留給小安,當他選擇原諒並接受生父的補償,去了與徐氏建工集團有深度合作的晴天化科擔任要職,當他在朋友圈裡曬他與那個陌生女孩兒的結婚請柬,圈了所有人,獨獨遮蔽了小安。

既然他選擇了更寬廣的世界,唯獨冇有選擇小安。

那答案已然這麼明顯,她也就不必自討冇趣了。

所以,他結婚,她都冇有去參加婚禮。這些年,也隻是陸陸續續地,從老街坊鄰居的隻言片語裡聽說,他過得還不錯,有了個可愛的女兒。

羅陽獨自站在走廊儘頭的小陽台裡,拿著手機跟女兒視頻,小女孩兒奶聲奶氣地說:“爸爸,抽菸,臭臭。爸爸,不抽菸。”

這個大男人對著小女孩兒莞爾傻笑,連連答應,“好,好,爸爸聽話,爸爸不抽菸……”

掛了電話,夾在手裡的煙早就燒到頭了,他冇再點一根。

夜色當中,他摘下眼鏡,掩麵而泣,嗚咽不止——死的人是徐念,是一起長大的發小,是曾經那麼熟悉的人,怎麼可能不難過呢。

隻是他也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要哭,也要獨自躲起來哭罷了。

他身後不遠處,遲小安靠在牆角,聽著羅陽在外麵哭,眨了眨眼——她哭不出來了。

身體裡有什麼東西生鏽了,一旦吱吱嘎嘎地轉動起來,隻覺得痛,憶不起悲歡。

可能她的身體裡本就冇有多少水分吧,比起她這種硬邦邦的性子,羅陽感性多了,眼淚窩子還這麼淺,像個小姑娘似的。

畢竟也不能真的一走了之,遲小安在走廊上冷靜了一會就回包廂了。

走到門口,隱約聽見裡邊林靜和林何在爭執什麼。

“念唸的各個社交賬號,日記,信件現在是重要物證,在公審結束前,我們是拿不到的,而且出於保護物證,公檢機關是要簽署保密協議的,也不會透露內容給公眾知道。”

林靜講話總是顯得那麼義正言辭,讓人很有壓力,不曉得她跟她的被谘詢者們怎麼展開話題的,反正,遲小安挺排斥跟現在的她獨處。

“不要求原件,讓我們看看影印件或者……摘抄件也不行嗎?”林何耐著性子打商量,“……我隻是想知道她到底都經曆過什麼。”

“哥,我隻不過是一個掛職顧問而已,你覺得我有那個權利擾亂司法程式?”

“哪有那麼嚴重!”

“你自己認識檢方律師!你去問他,這事兒到底嚴不嚴重!”

遲小安“嘩”一下推開門,林靜見她進來,轉了個方向對著窗外不言語了,林何深吸一口氣,維持著雙手撐桌的姿勢低下頭,顯然也在努力平複情緒。

肖瑤被夾在中間當了半天炮灰了,看見遲小安進來,像看見救星了一樣。

“小安姐,你快勸勸……”

“犯不著勸。主意都這麼正,我勸,到頭還是我遭報應。”遲小安坐回座位上,揀過一隻新碗,舀了半碗蹄花湯,嚐了一口,拿調羹攪著,“何哥,你也不必逼著靜靜給你看念唸的東西,念念那個人小心得很,慢說她手裡有冇有可以幫你指證衛琳娜的證據,就算有,她也不會把證據明目張膽地留在身邊給你發現。”

“嘭”的一聲,林何把麵前的碗㨄地下了,他慣來穩重斯文,發起脾氣來著實嚇人。

肖瑤嚇得跟個倉鼠似的,差點兒出溜到桌子底下。

“乾什麼摔鍋砸碗的,乾大律師的就這點兒氣性兒?”遲小安把調羹一拍,半點不慣著,她是怵林何,但僅限於理智沉著的林何,撒潑鬥狠,抱歉,在座的誰也不是她這個乾烤串兒的個兒。

林何狠狠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遲小安多少知道林何在焦慮什麼——當年林家診所跟衛阿姨那個醫療糾紛的案子,一直被法院以證據不足為由,不予立案再審。

其實從三年前何阿姨心衰,在療養院裡走了那天起,林何心裡就一直憋著一股勁兒,他越發迫切地想要為林家診所平反,然而現實卻總是狠狠地打他的臉。

“哥,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我們都知道……衛阿姨畢竟是徐唸的媽……我們還是不要把希望放在徐念身上了……”

林靜坐回來,試圖開解林何。

遲小安本來還是該吃吃該喝喝,聽了林靜的話,冇忍住一聲嗤笑,“你這心理谘詢師可真冇白當……”

林靜倒抽一口涼氣,走到自己座位邊拿起手包。

“遲小安。”她彎下腰在遲小安耳邊一字一句輕聲說,“你曾經問我,是不是以為自己做什麼都是對的,我現在告訴你,是的。事實證明,我所做的決定,往往都是當下最合適最正確的,這一點,你這輩子是冇法比了。”

“還有,我今天來這個飯局,是以朋友的身份,所以我不會把工作狀態下的技巧和手段用在你們身上,因為我視你們為親為友。而你遲小安,你拿我當什麼了?”

遲小安眼皮子跳了跳,她伸手壓住了眉毛,也有些懊惱。

其實她冇有嘲諷林靜的意思,隻是覺得林靜這種明明什麼都冇搞清楚就勸人看開的言辭,多少有些飽漢不知餓漢饑。

刀冇紮在你身上,你怎麼可能知道疼。

林家診所那個案子,讓林何失去了爺爺、爸爸和媽媽,尤其林伯伯是帶著滿心冤屈自殺身亡的,而導致一切悲劇發生的衛阿姨不但冇有受到懲罰,還拿著訛詐林家血肉得來的錢財逍遙法外,混得不錯。

而且林靜根本就不知道,林何跟念念交往過,他們曾經深愛過彼此,隻不過因為衛阿姨的關係,倒底鬨得相互猜忌,不歡而散。

林何有冇有因為那段感情,存了利用徐念扳倒衛琳娜的心思,遲小安不得而知,但徐唸對林何有愧,是她親耳聽徐念說起過的。

這裡邊的是非糾葛說起來還挺複雜,可今天的場麵要就事論事,遲小安自覺是做的有些過了,畢竟人家林靜又不是故意顯擺來了,都冇壞心思,也是犯不著要擔她風涼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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