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感受到“家”這個詞,是怎樣子的呢?
是一處市中心的巷弄裡的小平房,裹著一顆好大好粗的大楊樹,楊樹的樹身就藏進我那處小小的“家宅”裡,類似一個衛生間的大小的麵積,單獨砌起的小空間內。——記得母親說過,這個小房子是我的父親和老舅兩個人一磚一瓦的建造起來的。
姥姥那邊隻是在市中心批下來一塊地皮,那處曾經隻有一顆大楊樹,冇有房子的。
是不是有點像奇幻世界裡的“精靈樹屋”?
自然,樹屋怎麼可以缺少精靈呢?
所以,我家裡麵還有一隻大花貓。那是一個記憶裡時常被父母誇讚能抓老鼠的大花貓。
它看我的時候,眼神習慣是“審視”的,或許是因為三歲大的我還太小的緣故吧?
當然,不隻是審視,盯著它兩三秒,或者五秒鐘以後,那雙裝滿審視的瞳子裡,會有一股子令人感覺安心、親切的“親情”感。
我第一刻開始,就愛上這個“家”了。很愛這個家。
那是一種,我終於有屬於自己的“家”啦,這樣子的喜歡感、真實感。
父母終日樂開懷。
大約從什麼時候,家裡開始不再那麼歡樂了呢?
就是從大花貓一次晚上出門抓耗子吃,因為剛生育了四隻小貓,可能是要補奶水的營養……
結果誤食了吃到鄰居家用耗子藥“拿(北方話,就是類似弄的意思)”死的耗子,而回到家後一病不起,當夜夭折以後。
——不快樂並非全部源自於此刻。
至於我,或許年齡還太小,並不清楚死亡的含義。所以並冇有如何悲傷。
我第一次感覺到“家”不再是幸福和甜蜜的時刻,在這之後一兩天,有關那四隻尚未斷奶、不足月、嗷嗷待哺的小貓。
儘管父母買了小奶瓶,類似給我餵奶一樣的希望小貓吃奶。
可小貓太小,根本吃不到。
母親從小愛躲在被子裡拿手電筒看小說,所以眼睛累的壞掉了,近視眼。當年可能四五百度或者七百度,到六十歲時,已經是一千五百度尚且有些模糊的大近視眼了。
這樣子的,在當時,母親找不到小貓的嘴巴,總是喂不到奶給小貓吃。父親很急,把活兒搶過來,硬懟著喂,小貓抗拒,不能吃。於是乎,父母就狠狠的把小貓摔在了床上。
我親眼目睹的這一刻,心裡瞬間有一種“拔涼”的感覺。
就那一瞬間,我隱隱意識到,我的家不再是“幸福”的了。
而有關我呢,也從這之後開始,幾乎天天都要被父親暴打,用手,偶爾腳,慣常是掃帚,就那麼狠狠抽打我,運氣好,半個小時的對我持續毆打,運氣不好呢,兩三個小時,甚至更久。
我後來想,怕是父親工作都冇這麼認真過吧?他那時候是鐵路隊,大力氣活兒,鋪設鐵路班的班長。
這就是我童年最初的樣子。
有人可能好奇我,小時候為什麼會喜歡跑跳或者坐禪,甚至跑到新華書店裡買了一本燕子李三的輕功書回來瞎練?
哼哼,因為我想“活下去”。
大致如此。
父親在此後,越發暴躁,直到我小學二年級時,已經根本適應不了市中心鄰裡之間的高素質生態,不得不帶著我搬出市中心,然後一次次搬家,距離市中心越來越遠,遠的豈止是距離,或許還有其他的吧……
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而我自然不必擔心,我一直留在市中心唸書,從小被老師和同學們喜歡,尤其最頂尖的那一撥人群。寄予厚望或許有,未來廠長或未來教授,大抵如此,誰說得清呢。反正我都可以是,也都不準備急著是。
——父親的性情變化,準確的說,就是在大花貓死去以後,他急切的性子照顧不好,甚至可能摔死了一直看起來愛護備至的大花貓的“遺孤”,如此開始的。
如果誇張一點說,就是如精神病一樣,從一級開始,惡化下去了。
這包括,父親後來在我小學四年級左右時,搬去父親企業附近租房子時,父親一臉微笑的抓住一隻看著我眼神無辜,甚至彷彿能說話一樣的白色的很漂亮的信鴿,在父親拿著家裡的菜刀把它放在樓下的井蓋邊時,似乎對我說著:你父親不會殺我的,因為他是……
噗!
一刀頭落。
那時候父親瞧著我微笑時的眼神藏著某一種不一樣的東西,讓我感覺很恐怖。
……那一晚的鴿子肉,我吃的很香甜、很開心、很幸福。
悲傷是什麼?
那是隨著刀落,至多一秒鐘裡我的情緒。之後就冇有了。
我能吃到活鴿子肉呢,很幸福。
思想品德考近乎滿分的我,為什麼會這麼想呢?
因為我要“活下去”。
——假如你真的想瞭解我的父母親,我想你首先需要正確的審視他們的過去。尤其是性情變化,這很重要。
而不能隻以為在人群前那個看起來“老好人”一樣的我的父親,真的就是那麼看起來習慣虛捧、逆來順受、人畜無害的。
——————
說回三歲前,讓時間可以完整。我們暫且不去考慮所謂的倒敘或者插敘。
讓小說技巧都去見鬼吧。
這隻是一篇雜記,人物自傳也算不上,必定作者並非父母自己,而是第三眼光的我,這個親生兒子的視野。
知道嗎?我的父母親是“愛情婚姻”。
大致一九七八年以後,先是文革時期或解放前東北奉天(瀋陽)開始的女性解放運動,達成了北方女性的人權意識濃烈,風靡著“誰說女子不如男”的文化。到改革開放,七八年後,全國先後取消了糧票,開始實施不限糧,同時可能不限旅遊。
我的父母親,都屬於地主家的孩子,家裡還算薄有家資那種,便可能有了群起圍之的旅遊“運動”,理由什麼的其實都是糊弄父母,也就是諸如我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的藉口,花錢去吃喝玩樂纔是目的真髓的“二代思想”。而恰巧計劃生育也伴隨改革開放興起,同時一同興起的還有“自由戀愛”。
毫無疑問,這是對全國女性的一場“溺愛與縱容”。
古來習慣的“兒子纔是一切”,在這一刻或許得到了轟踏性的泯滅,女權徹底爆發,猶如最早蒸汽火車的汽笛聲,尖銳著、也高傲著。
我父母兒時或許曾有聽說過彼此,或者認識。
但真正開始戀愛或者近距離接觸,應該便是源自於,這樣一場符合時代鐵軌的“旅遊、自由、戀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