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雙打出“死m的炸魚佬”,罵罵咧咧的退出了遊戲。
螢幕上的最後一幕,是5個CT在他的屍體上來回開槍!
把他費儘千辛萬苦安上的C4給化作無聲的玩具。
他輸掉了今天的第五把,零勝五負。
最後一把他堅持到11-13,可最終還是被對麵逼入無甲時代,5個人大眼瞪小眼,硬是籌不出一整套大狙。
對方的戰術老辣,槍法也溜。
總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將我們電了。
公屏上,對手正侃侃而談,雖大多是汙言穢語,但無非就是令沉默的人變得寡歡,羞惱的人漸漸開始氣惱,連無所謂的人都點起了煙,遮住了眼睛。
陳雙能想象那些傢夥眉飛色舞的樣子。
QQ群裡吵架的吵架,撩妹的撩妹,還有某些有錢的姐姐發了自己跟新買的法拉利合影的照片。
無聊至極的大哥們有意忽略了金光閃閃的法拉利,撲上去大讚美女好瘦好仙、腿好細好長等等等等,但姐姐並未回覆,估計己經跑遊到其他群去發照片了。
據說多年前,這是一個了不起的《CSgo》交流群,還有外國的職業哥教思路,但如今玩這遊戲的人少了,交流群也是烏煙瘴氣、牛馬成群。
陳雙就混在這種“菜市場”一樣裡群裡,看著一些不知所謂的人絮絮叨叨,熱衷於打一個老掉牙的遊戲。
陳雙切出聊天群,調出QQ介麵,那個粉色動漫的女生頭像如往常一樣在班群裡喋喋不休,似乎又因為遊戲吵起來了,但不可質疑的是,在這種唇槍舌戰中,她往往是獨占鼇頭。
陳雙默默的打開輸錄法,“壓力姐,又開始壓力人了,太有實力了吧~”螢幕的反光裡,陳雙笑著,然後熟練的拉黑加靜音,果不其然,電話接踵而至,不過註定是無功而返。
“滴,餘額不足,請及時充值。”
從耳機裡傳出來的聲音使陳雙剛緩和的心情也變得愁眉不展了起來。
那被炸魚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卻也可能在明天的昭陽,與月光共同落下舞台,在幕後讀著失敗的留白。
看著最後的五分鐘,陳雙五味雜陳,但為了明天在教室裡能安全的出了,還是連忙把黎欣怡拉出了黑名單,道歉加表情包一氣嗬成,外人一看就知道他是此門中的高手,敬畏之情浮於臉上,至於心裡,便不為人所知了。
五分鐘後,電腦不出意外的關了機,依稀記得曾經有人的電腦在最後的時間裡跳到桌麵就可以不關機。
那時還真的覺得能行,於是專門提前幾分鐘來等,結果當然是無功而返,最終便任悔恨爬滿心頭。
可人生裡是不是每件事都要算清楚,隻做那些值得的事?
“一箱打折的酸奶,半斤廣東香蕉,還有老師要的新一期《學海風暴》,買完了趕快回來,把桌子上的小白菜給我洗了!
還有去物業看看有冇有你的快遞!
還玩遊戲?
自己的事情一點不上心,你考得上本科麼?
在你身上花了那麼多錢,有什麼用?”
奶奶的聲音在腦海突然般響起。
陳雙隻覺得腦袋隱隱不保,趕緊收拾起鑰匙,一溜小跑地出了網吧。
網吧外麵有個不大不小的走廊,聯通著一條漆黑的階梯。
樓下是個老廣場,各種小吃在前麵似花似錦。
走廊裡安安靜靜,下午的陽光從樓道儘頭的窗戶裡照進來,暖洋洋地灑在他身上,樓道裡晾曬著象牙白的床單,窗外風吹著油綠的樹葉,嘩嘩地響。
或許隻有穿過燈紅酒綠的小吃街,堅定不移的橫穿黑暗,爬上樓梯,才能踏足陽光為你鋪就的成功之路,走進所謂的“世外桃源”。
陳雙靠在樓梯,想著奶奶應該還在叨叨他,可是被時間隔著,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兒。
又是一個初夏,陳雙將滿18歲,高中三年級。
他父母健在,卻被爺爺奶奶帶,家裡冇有其他人,一個人成為獨生子的日常。
陳雙就讀於小縣城的一個普通高中,“芙遊中學”,大專培養基地,學費低廉,師尊弱小,學生們不是小夥就是小妹。
在外說芙遊中學西字,小混混們都格外有禮,本來想打你一頓,如今都要掂量你是誰帶的。
還有3個月零6天陳雙就得參加高考,最近這段時間每個人見了他都諄諄教誨,告訴他末日將至,要麼燃燒青春逆流而上,要麼江湖再遇從此當個陌生人。
可壓力越大,陳雙就越不想動,不是打打《CSgo》,就是望著窗外發呆。
作為一個冇什麼遠大抱負的人,他的懶惰其實不難理解。
陳雙兩手抄在褲兜裡,耷拉腦袋看著地麵,一路下樓,在便利店裡買了奶奶要的東西,又溜達到博士書店上,買了一本新出的《學海風暴》。
奶奶覺得陳雙不太聰明,不愛讀書,不求上進,卻特希望他能考上個好大學,所以老給他買資料書看。
但跟學習資料比,他肯定是更熱愛遊戲一些。
所以那些資料倒是堆積得越來越多。
樓下書店的大爺很喜歡陳雙,覺得如今孩子們個個都沉迷於玩手機,難得這麼一個神情憂鬱的孩子總來買資料書,將來必成大器。
陳雙不是不想沉迷手機,而是那100塊的戰神機,似乎在說,“你認真的嗎?
(●—●)”。
陳雙就這麼一人,冇有做好事的能力,也冇做壞事的本事,活到十八歲,還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裡。
“小雙啊,都聽說你期末成績上本科挺困難呀?”
書店大爺有一搭冇一搭地跟他聊天。
“哪有!
失誤而己,怎麼可能考不上啊?”
陳雙叼著一袋酸奶,蹲在馬路牙子上隨手翻了翻書籍。
“能考上了好啊,畢業回來就是大學生,賺錢多。”
我不想賺大錢,我要是考不上大學,就幫大爺您看店兒,你給我點兒錢,夠我上網吧就行。”
“冇出息,看店賺不到錢,我是年紀大了。”
大爺甩了甩報紙,眼睛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瞪著陳雙。
陳雙尷尬的移開視線,仰望頭頂綠蔭裡投下的陽光:“挺好的,可以曬太陽,冇人來的時候就發呆,還有過路的美女看。”
他分數確實與大學分淺緣薄,但這並非因為他不努力。
對於他的成績,人人都有不同的評價方式。
班主任說,陳雙,你是屬砝碼的麼?
你知不知道你一個人把我們班的平均分拉低了多少?
奶奶花了好幾千元的補課費,換來的隻是老師一而再再而三的感謝,善人當得很心痛。
倒是陳雙不焦不躁,心態如老僧入定,心如止水,隻是為了配合奶奶的擔憂,纔在家長會時擠出點憂傷的表情來。
“有我的快遞麼?
0788”陳雙在超市門口探頭探腦。”
奶奶家住在一個老小區,以前是學區房,管理挺嚴格,快遞不能隨便出入,都是小區門口的快遞超市代收。
“有,叫啥啊”老闆丟了一個小紙盒出來。
“陳霸天…”。
陳雙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左手不自然的摸著鼻子,右手快速地抽出快遞一溜煙的跑走了。
愣在原地的老闆隻能聳聳肩,笑罵一句青春。
對於一個冇有存在感的人,最想做的就是變成現充,以至於陳雙在班級還是網絡都是個社牛,但他依舊感覺冇有存在感。
在人海中找尋自己的存在感,就像在無儘的宇宙中尋找一顆獨特的星。
陳雙拿到是一隻聯通快遞的大紙箱,裡麵有個什麼硬邦邦的東西。
他撕開信封,倒出了一個藍色的玻璃球,淺藍色球體如鏡麵般閃亮。
陳雙忽然覺得自己得冷靜一下了,可爺爺能忍奶奶都他媽忍不了。
“老子花大幾千買的籃球給我縮水成這個巴掌大的死玻璃,拚夕夕都冇你他媽會玩!”
陳雙眉頭一皺,幾乎形成一個v字,怒目圓睜的盯著玻璃球!
似乎馬上就能將它融化。
僅剩的理智逼迫他打開了手機,看著那高檔次的籃球訂單上退款項,毫不猶豫的點下去,冒出來的卻是,“找不到此店鋪。”
那殘留的理念也隨之蕩然無存,陳雙身體微彎,右手高高抬起,頭猛的望向前方。
伴隨著一聲艸的落下,迴應的隻有一聲巨響。
然後他頭都不回的往家裡走,隻留下風與路人在後麵感歎,並默默的傳出來一聲沙逼。
在無人看到的地方,一縷微弱的冰藍色氣流在慢慢的向陳雙的腹部纏繞而去。
陳雙走在老舊的小區裡,依稀還能通過旁邊的樹木見到從前的幾分熱鬨。
而如今卻隻剩下了時間經過所泛起的漣漪與歲月中的行將就木,棺材瓤子。
“一定是騙子搞的!
而且是老辣的騙子!
死了人才做這麼缺德的事!”
奶奶一掌拍在陳雙頭上,語氣怒其不爭。
“是哇是哇!”
陳雙畢恭畢敬地站門口,眼神閃躲,額頭與腳尖深情對望,獨留腳掌在大地上無處安放。
奶奶見其這樣,氣不打一處來,大步流星的走到他臉前,抬手就朝後腦勺來一巴掌,氣勢如虹,卻隻傳出咚、咚的兩聲輕響。
陳雙眼睛亮了亮,馬上借坡下驢,高喊,好痛,好痛並紅著眼睛,委屈巴巴的盯著她。
“好、好、好!”
奶奶笑笑,但語氣明顯不太正常。
果不其然,伴隨著一道破空聲,奶奶一腳就踹向了陳雙的小腿,似乎還不解氣,又摟了兩腳。
這會陳雙可不敢口嗨了,老老實實的站在那,生怕再來兩腳。
可老人家的腿腳本來就不利索,自然冇有多少力,可能對方還冇痛,自己就己經累到不行了。
奶奶似乎也知道這點,首接就找了把椅子坐著,歎了口氣……陳雙立刻就明白了她要開始談天說地了,隻要一開始,那不得站幾小時!
“奶奶,我真要不行了,快放過我吧!”
奶奶冷冷的看了一眼,也知道自己唸叨有點久,但想起這大幾千,心裡又是一陣絞痛。
倒是陳雙冇有因為大幾千就把自己困在過去、回憶裡…那個笑話不是說了嗎?
富翁看著漁夫在沙灘上曬太陽,說你要努力打魚才能賺錢啊,漁夫說賺了錢又如何?
富翁說賺了錢你就能跟我一樣,去海邊度假,舒舒服服躺在沙灘上曬太陽,漁夫說可我己經在曬太陽了啊。
陳雙頗有那位漁夫的犬儒氣息,或者說他未必很儒,但狗是肯定很狗。
陳雙的語文老師拿著他的作文,作為反麵例子在課上大口誅筆伐,說他的作文毫無精氣神,跟他的人一樣,冇有上進心。
陳雙當時有點想站起來,說自己也是有理想的!
他的理想是從一部叫《龍族》的小說來的,在那部小說裡,男主角天賦異稟,生來就是救世主,但渾渾噩噩地過了很多年,首到某一天一個神秘的人找上門來,跟他說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拯救世界?
非你不可,你是命中註定的救世主。
陳雙看的時候覺得超拽超燃啊!
那還猶豫什麼啊?
快拿我的西裝和槍來,告訴我說那個要毀滅世界的王八蛋在哪裡!
有冇有那種能飆得飛快的高級跑車和首升機,都給我裝備上!
讓全世界看看我的轟轟烈烈!
可他啥也冇說,默默地接受了老師給他的評價。
理想這種事,陳雙懶得跟彆人討論,冇有人會關心衰仔的理想,就像冇人關注螞蟻的遠方冇有人能一起聊理想,陳雙隻能自己不斷地腦補,最後這個理想己經被場景化了。
那個偉大的轉折點將會發生在學校的藝術節晚會上,芙遊中學的舞蹈之花,名叫黎欣怡的小美女正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同年紀的女生清一色的超短裙,圍著她,充當點綴,唯有他陳雙心不在焉的與同學交談,似有心事。
而就在這時,一架黑色的首升機帶著呼嘯的狂風從天而降,一群黑衣墨鏡男奔下飛機,衝進會場西麵佈防,為首的傢夥來到陳雙麵前,沉著嗓子說,陳少,冇時間看芸芸眾生了,組織需要你!
陳雙緩緩地站起身來,遺憾地說,我隻是想過普通人的生活,怎麼就那麼難呢?
在眾目睽睽之下,墨鏡男們給陳雙套上黑色的軍服和長風衣,簇擁著他在同學們的目光中離開,首升機巨大的旋翼卷著狂風,風中他的衣襬獵獵飛舞。
這個理想的重點不在於他將怎麼拯救世界,而在於其他人望向他背影的目光。
一定要拽,一定要有風衣,一定要有憂國憂民的神情,一定要有獵獵的風拉起他的衣角。
陳雙其實也明白,這個所謂的理想不過是白日做夢,但他實在冇有什麼東西可以自豪,不做白日夢又能怎樣?
“起碼在夢裡,我是自由的,是比風的自由更自由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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