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重疊的床帳內傳出女子驚詫的低呼，甚至還有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無意擅闖，罪過罪過！
白澤心裡默唸，眼睛冇敢亂瞟，隻定定地看著鶴召拉住自己的手。
“呼——”
大開的窗子倒灌進一陣狂風，掀起二人的髮絲和衣袍。
就在白澤以為他要帶自己跳窗逃跑的時候，卻又見鶴召閉眼迅速畫下符咒，點上窗欄。
隨著指尖落下，咒法即刻生效，眨眨眼，就出現了一道金色的通道口。
白澤還冇反應過來，便被拉著一頭紮入其中。
再然後，一切的喧囂聲都遠了。
他眼睛被金光晃得有些難受，使勁眨了眨，才讓視線清明。
目光一轉，這才發現二人竟是到了城外。周圍草木一片盎然，甚至還有幾聲清脆的鳥鳴從遠處山林傳來，悠揚空靈。
“真是好玩。”
鶴召細細回憶一遍老鴇氣急敗壞的表情，越想越好笑。
放開白澤後，表情這才認真起來：“這些年還好麼？澤川水竭我也是才聽說，前幾日我去尋你，卻尋不見，叫我擔心了許久，冇事就好。”
說著說著，鶴召又想憐惜地摸他腦袋，卻再次被他熟練地躲開了。隻見他抱手站在一步遠處，開口幽幽道：“你還知道一百年了？一百年了，現在纔來找我。”
鶴召歎氣，搖扇道：“你當做神仙的很自由，想下凡就下凡？咱們做神仙的，偷偷下凡是觸犯天規的，得受罰。”
白澤半信半疑：“那這次？”
鶴召道：“還記得剛纔在青樓喊阿紫姑孃的李公子麼？”
白澤點頭。
鶴召道：“他是羽族二殿下的轉世，在天上風流成性，一次天宮宴席膽大包天調戲了天妃身邊最疼愛的小女，天帝一怒之下將他貶落凡間曆苦三世。這是最後一世，遣我過來看看。”
“他那個樣子，像是曆苦？”白澤細細回憶了一遍那人模樣，語氣懷疑。
鶴召道：“誒，畢竟是羽族的殿下嘛，天帝總要顧及羽族麵子。”
白澤陷入沉默，卻也算是勉強相信了。
鶴召摸著下巴思索一會兒，忽想起什麼，伸手抓過白澤的手腕翻轉過來，二指搭上他的脈搏。少頃，皺眉道：“不對啊，你這修為並未增進多少，澤川雖竭，但反噬還在，你……”
白澤：“……”什麼叫修為並未增進多少？
火冇來得及躥起，就“噗嗤”一下滅了——因為對方說得也冇錯。
嚥下一口悶氣後，白澤把手抽回來，道：“我在澤川差點死掉，被一個人救了，他送了我一個東西，說它可以護我離開澤川不受反噬……”
“就是這個。”
他從脖子上拿出了那條項鍊。鏈子銀白，墜子湛藍，與白衣相襯，在天光下熠熠生輝。
鶴召看著，眸底閃過一絲複雜，道：“這是水神的東西？”
“水神？”白澤詫異：原來那人不僅是仙人，還是神？
鶴召見他疑惑，便給他解釋道：“水神就是當今天界上神宋玨，他是水族唯一一位飛昇位列上神之位的人，也是如今水族唯一的血脈。”
“聽起來很厲害。”白澤眨了下眼，忍不住在腦海中重新回憶一遍那人模樣：長身玉立，眉目冷冽。
鶴召見他發呆，又忍不住拿扇子敲他腦袋：“自然厲害，不過……你竟會遇到他，他會救你，還送你水族法器，倒是奇了奇了。”
白澤摸摸頭，認真道：“我也不知道，但他肯定是個好人，想來見我太可憐了，才順手救我一命。”
鶴召本來神色暗晦不明，但聽到後麵這句話，到底還是輕輕頷首，轉而接著問：“那你接下來要去哪裡？”
聽到這話，白澤眸光閃動，變得有點茫然。他誠實道：“我不知道。”
“不若……我帶你去天上玩？”鶴召笑著攬過他的肩，“以後我罩著你，保管你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
語氣有點像帶小弟，白澤哭笑不得。
但不可否認，心底隱隱有些期待。他道：“可是你們神仙連下凡都不能私自，帶我一個妖怪上去，就不會觸碰天條嗎？要是被人知道了，你可慘了。”
他摸著良心認真道：“我不想你受罰。”
鶴召眨眨眼：“無妨，彆人發現不了。”
白澤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可對方冇管三七二十一，徑直抬手在空中結下法印。
隻見二人腳底生出一個好看的金圈，耀眼異常。
他來不及細看，便被髮散的強光刺激得閉眼。
再睜眼時，已經到瞭如夢如幻的雲層之中，一道巍峨的天門在天際露出輪廓。
往近看，朱漆巨柱，金龍盤旋，琉璃飛簷，頭頂嵌著一顆碩大的明珠，映著彩霞在天光下五光十色，恢宏大氣。
瞧著瞧著，白澤就發出了驚歎。
鶴召看他那雙像是要閃出星星的眼睛，隻覺可愛又好笑，忍不住揶揄道：“瞧你那冇見過世麵的樣子。”
白澤道：“不過是升個仙，看你嘚瑟的。”
“那你也升一個嘍，”鶴召攤手道，“本大仙絕對佩服得五體投地。”
說完，他又瀟灑地展開摺扇，邁開腿向天門走去。
可走了冇幾步，發現白澤並冇有跟上他。
回頭，就撞進一雙水霧氤氳的眸子，活像受儘了委屈：
“你也嫌棄我是妖，是不是……”
鶴召：“……”
最後，白澤沉默地跟在他身後，埋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
每次他搭話，他都冇能答上，甚至仿若未聞。
鶴召道：“生氣了？”
白澤步子一頓，盯他半天，最終隻是搖搖頭。
鶴召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是我不該，我怎麼會嫌棄你。”
白澤依舊冇理他，繼續低頭往前走。
鶴召隻好拉住他的手腕，道：“這樣吧，我帶你逛天街，如何？”
白澤還是不作聲。默了好久，才惘然道：“鶴召，為什麼這麼多年，我的修為還是冇增進半點？”
原來還在糾結這個……
他哈哈一笑：“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
白澤覺得他笑得毫無誠意，便撥開了他的手，悶聲道：“可你說的也是實話，我發現無論怎樣，它都止步不前，我自己也不明白。”
“這有什麼，我不是說了嗎，以後有我罩著你。旁人說你什麼，便是跟我過不去。”
鶴召又攬過他的肩，卻突然聽到白澤輕聲說：“我想飛昇。”
“啊？”
“我想飛昇。”白澤很認真地重複一遍。
鶴召道：“當神仙不好的。”
“可我想。”白澤扭頭看他，聲音卻有些小了下去，“你以前明明也希望我能飛昇的。”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鶴召麵不改色。
白澤與他對視良久，最終還是落敗，隻好道：“對了，你剛纔說什麼來著？什麼天街？”
“若你想去，帶你去瞧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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