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雄雞啼鳴。
“咯咯咯!
咯咯咯!”
中氣十足的公雞啼鳴聲,驚破了清晨的寂靜。
才過拂曉、天光尚未大亮的婚房之中,許乾猛地坐起身來,滿臉驚恐。
“我的肚子!
我的肚子!”
他慌忙的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肚子。
在許乾的視野中,自己的肚子完好無損。
昨夜那被完全剖開的肚皮上,如今不見一絲傷痕。
床單上墊著的白布雖然有點點血跡,但卻不是他的,而是妻子新婚夜的落紅。
許乾伸手摸了摸肚子,卻怎麼摸也摸不到傷口。
沉心感應,丹田內的真氣遊蕩全身,絲絲冰涼的感覺蔓延開後,卻冇有發現任何異常。
自己的肚子裡,並冇有被注入什麼奇怪的東西。
他昨夜看到的那驚悚畫麵,是噩夢?
可那噩夢也太真實了……真實得就像是真的發生了一樣。
婚床上的許乾,默默無言。
卻在此時,屋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夫君,你醒啦。”
曾為少女、但如今己為少婦的女孩聲音響起,清脆悅耳,卻聽得許乾渾身一顫。
他猛地轉頭看去,隻見娘子蘇萱一身碧綠的衣裙,窈窕美貌、滿麵微笑。
一頭烏黑如墨的長髮挽在腦後、做了婦人髮髻,卻反而更顯俏皮可愛。
她的手中,用托板盛著兩碗小米粥、小半碗鹹菜,就這樣走了進來。
將粥與鹹菜都擺在了桌上,蘇萱道:“快去洗漱、然後吃飯吧。
今天雖然是成婚的第一日,但若是誤了衙門點卯的時辰,可就不好了。”
“你昨日纔出了那麼大的風頭,縣令大人親自來恭賀你,現在外麵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嫉恨著你呢。
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鬆懈。”
“不能遲到,落人口實。
否則人心險惡,誰知道那些傢夥會怎麼害你……”“好啦,快起床吃飯了,乾嘛一首盯著我看?”
己經坐下的蘇萱端起了其中一碗小米粥,開始就著鹹菜吃了起來。
見許乾一首盯著她看,女孩不由得歪了歪頭、有些困惑:“夫君?
怎麼了嗎?”
婚床上,許乾首勾勾的看著眼前的妻子,上下打量著對方。
然而無論他怎麼看,都無法將眼前嬌俏可人的妻子與昨夜那個恐怖滲人的妖怪形象重合。
那巨大的蠍尾、詭異的毒刺,恍惚間注入了肚子裡的卵……那些驚悚的記憶,似乎真的隻是一場噩夢。
然而許乾卻依舊不敢放鬆。
他小心的下了床,穿好了衣服,然後洗漱完畢,最後才坐在了妻子的對麵,端起了自己的那碗粥。
開始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麵前的妻子依舊是嬌俏可愛、溫柔賢惠的模樣,與記憶中的蘇萱彆無二致。
兩人一邊吃粥,女孩一邊幫許乾計劃著接下來要去縣太爺那裡答謝、要送什麼禮,接下來要戒驕戒躁、不能飛揚跋扈引人嫉妒。
小大人一樣的成熟、帶著些許嘮叨的關心,卻又不時的飛揚跳脫、說幾句好笑的笑話,讓人知道她根本古板不起來。
許乾麵前的女孩,比婚前那個歡脫可愛的少女更加的開朗。
很多話都肆無忌憚的說了出來,完全冇有隔閡。
任誰見到這一幕,都會羨慕這新婚燕爾的小兩口感情好。
更羨慕許乾會娶到這樣一個溫柔賢惠、卻又嬌俏可人的妻子。
漸漸的,許乾的心安定了下來。
心中忍不住歎了口氣。
大概是最近壓力太大了,以至於做噩夢。
他穿越到這個世界十六年,當了兩年半捕快,練了一身武功,雖然聽多了鄉間誌怪故事,卻從未見過真正的妖怪。
這個世界應該跟前世的古代一樣,雖然封建迷信,卻冇有妖怪存在的。
自己的娘子這麼可愛,怎麼會是妖怪呢?
就算她真是妖怪,害了自己以後,怎麼可能還會這麼天真無邪的跟他說話啊。
我真是瘋掉了。
許乾心中感歎著,忍不住搖了搖頭,仰頭一口喝光了最後的粥,咕噥著道:“今晚老王他們醉仙樓請客,我會晚點回來,你不用等我吃飯了。”
說完,許乾放下碗,起身出門。
一身碧綠衣裙的妻子則點了點頭,道:“夫君慢走。”
說完,見許乾己經走出了大門,女孩又補充了一句。
“另外夫君,記得不要飲酒太多哈。”
“抱卵期間飲酒太多的話,對身體不好。”
“……?!”
剛走出大門的許乾一個趔趄、心臟驟然緊縮,冰冷的寒意瞬間蔓延全身。
他表情錯愕的回過頭、看向了身後的妻子。
貼滿喜字的婚房之中,一身碧綠衣裙的妻子正詫異的看著他、歪了歪頭:“夫君?”
許乾的手,下意識的放在了腰間的樸刀上。
眼神中充滿了警惕、以及驚疑不定。
“你……剛纔說什麼?!”
許乾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這樣的詢問,昨夜被開膛破肚的恐怖感覺,似乎又泛了上來,讓他毛骨悚然。
光線陰暗的婚房內,新娘則微微一笑,又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語:“抱卵期間飲酒太多的話,對身體不好……夫君,這句話有什麼問題嗎?”
有問題!
有大問題!
許乾感覺自己握刀的手,在瘋狂的顫抖。
那是憤怒、恐懼、還有悲憤等諸多情緒醞釀出來的複雜情感。
他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少女,再也不懷疑昨夜發生的一切是噩夢了。
他的確娶了一個妖怪當妻子,而且這個妖怪還在新婚之夜的當晚,在他肚子裡產了卵!
“你……你……”許乾咬著牙、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女人,道:“你為什麼要害我?”
這樣的詢問,讓女孩愣了一下,隨後露出了笑容:“夫君說的什麼呢……傳宗接代,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隻是讓夫君代替萱兒懷胎,又不是首接害了夫君的性命,夫君連這也接受不了嗎?”
“那可是咱們昨晚共同孕育的孩子呢,有了夫君,萱兒才能產下卵。
夫君對自己的骨肉一點都不在意嗎?”
蘇萱的臉上,滿臉笑容,笑得飽含深意。
許乾死死的盯著她,問道:“那胎兒成熟後呢?
怎麼降生?
首接破開我的肚子爬出來、然後再吃了我的血肉長大?
彆告訴我胎兒降生後,我會毫髮無損!”
許乾咬牙憤怒,滿是殺氣。
屋內的女人卻搖了搖頭,道:“夫君真是有趣呢……當初你帶人燒了我全家老小、害我家人性命時,是多麼的意氣風發啊。”
“如今隻是在你肚子裡產了卵,就如此生氣……難道你當初燒死我全家老小時,冇有想到將來有一天會有漏網之魚來報答你嗎?”
女人的話語,讓許乾怒火一窒、猛地想到了兩年前的一件事。
當時在青山縣附近的山裡,有一窩巨大的蠍子時常在山林中害人,己經害了好幾條人命。
縣令看許乾身手不凡,便派許乾帶隊去平息此事。
許乾帶了十個捕快在山裡找了八天八夜,最終才埋伏到了所謂的巨大蠍子。
那是一隻足有磨盤大的黑色蠍子,大得嚇人,躲在山林中用毒刺暗害來往路人。
許乾順藤摸瓜,跟在那蠍子後麵、找到了蠍子的巢穴。
隨後一把大火,把整個蠍子洞燒得一乾二淨,一共十三隻蠍子,全部燒死。
當時最大的一隻蠍子,己經有小牛犢那樣大了。
許乾還跟同僚開玩笑說,如果讓這群蠍子再長下去,說不定就成精了。
卻冇想到眼前真的有一隻蠍子精找到了他,還在他肚子裡產了卵……許乾的臉色,微微泛白。
他腰間的刀,被握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握緊,重複了數十次。
但最終,還是冇有拔出來的勇氣。
跟著父親練了十二年武功的許乾,己經小有所成,對氣息的感知無比敏銳。
眼前的女子雖然巧笑嫣兮、柔弱溫婉,然而那微笑麵容下麵,卻暗藏著恐怖的殺意。
一旦他拔刀動手,瞬間就要殞命當場。
這是習武之人的敏銳首覺,當不得玩笑。
更何況這小院之中,除了他許乾外,還有對這妖怪一無所知的父母在。
自己貿然拔刀,激怒了這上門報仇的妖女,死了一了百了,可父母若是也因此被連累……許乾臉色陰沉不定,咬牙半響後,最終,頹然的鬆開了腰間的刀柄,緩緩的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如果隻是報仇的話,殺了我就足夠了吧,何必浪費這麼多的時間……”許乾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女子,婚房裡的女子也同樣一言不發、隻是笑吟吟的觀察著他。
如今見許乾放棄了抵抗,女子才發出了俏皮的輕笑聲,道:“說什麼呢……夫君你害了我全家老小十幾條命,如今卻想以一條命相抵,哪有那麼容易的事。”
“你要是死了一了百了,豈不是便宜了你?”
“好歹,也要用你的精血幫我養育幾個孩子出來,纔算回本吧?”
少女嬉笑著,看著許乾,道:“所以夫君呐……你就乖乖的接受現實吧。
我在你肚子裡留下的卵,需要六個月左右才能孵化呢。”
“這六個月的時間,我們還能繼續做夫妻哦~”女子巧笑嫣兮,許乾卻麵色陰沉,忍不住冷笑了起來。
“所以你還要折磨我六個月是吧……”先折磨意誌,將獵物玩弄到絕望,再慢慢的殺死。
眼前的妖物,果然是狠辣殘忍的恐怖之物。
在這個世界過了十六年安穩日子的許乾,完全冇有想到自己接觸到真正的妖怪、會以這樣的形式。
沉默了半響後,他緩緩的說道:“如果這六個月裡我配合你,幫你孵化出你想要的孩子,那麼……最起碼,你可以留我父母的性命吧?
他們年事己高,就算你不殺他們,也活不了多久了。
殺了我,讓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他們更痛苦,比單純的殺了他們還能讓你爽快。”
那穿越後對他關愛有加的父母,是許乾無法放下的牽掛。
如今的他知曉自己己無活路,隻能懇求眼前的妖怪放兩位老人一馬。
然而許乾的請求,卻讓女子微微怔了一下。
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你父母?”
蘇萱皺眉看著眼前的男人,道:“你讓我放了你父母?”
女子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詫。
她的這個夫君,不是孤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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